待小暖趕到門前,見烏騅比起前年隨軍出征時滄桑了許多。他的頭發白色壓過了黑色,皮膚則被漠北風沙颼得黑紅,不過目光依舊那么沉穩,似是歸鞘的寶劍一樣,只這么靜靜站著也不容人小窺。
見到他這小暖和秦氏想著去漠北的烏羽,歷了兩年的風沙,他應已不是那個翩翩如玉的無憂少年郎了。
進了會客廳,烏騅躬身行禮,“烏騅替金吾衛漠北將士,多謝安人和姑娘贈寒衣的恩情。”
去年秋天棉花豐收后,秦氏跟小暖商量著,又給烏羽帶的漠北軍送去三千套棉衣,讓他們能夠安然度過漠北寒冷的冬天。雖說她們家會因此少賺一大筆銀子,但是小暖立刻答應了。銀子早晚可以賺回來,讓漠北將士溫暖過冬,保衛好邊疆,比賺銀子重要。
而且這些棉衣她們是直接送給烏羽的,可以讓他用此來穩定軍心。烏羽去年憑著不怕死的打拼和謀略,在幾場小戰中得勝,在漠北軍中有了一定的聲望,不再被人嘲笑是不中用的小白臉,而是手握三千精兵的金吾衛羽將軍了。
秦氏讓人扶烏騅起來,問道,“烏羽沒跟您一起回來”
烏騅搖頭,“羽將軍守衛漠北不能脫身,讓屬下回來,一是替他謝過安人和郡主,二是幫著操辦大將軍的婚禮。”
右金吾衛大將軍烏桓,今年二月將與邵德音完婚。烏騅既是烏家鐵衛的首領,更是烏家的大管家,回來幫著操辦婚禮也是情理當中。秦氏與烏騅話了會兒家常,見他不愿提起漠北的事兒,便跟他講了邵家姑娘的許多好話,才送了他出門。
待烏騅走了,秦氏的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那孩子一個人留在漠北了……”
烏羽比烏桓還大幾個月呢,烏桓要成親了,烏羽還在漠北孤零零的,有家也歸不得。建隆帝怎么就那么狠心呢,那是他親外甥啊!他不是知道當年解夢的事兒是袁天成胡諏的了么,為啥還不讓烏羽回來認祖歸宗呢。
烏羽,是長公主和烏少將軍的親生兒子,烏家長子啊!他這些年受得苦還不夠嗎,烏家還不夠慘嗎!
娘親自己說大年初一不能落淚的,轉眼她就忍不住了,小暖忍住心中的酸澀,輕聲勸道,“不是他一個,還有高沖和幾萬金吾衛將士,他們都在漠北守衛黑山口,不能歸來與家人團聚。”
可是……秦氏擦了擦眼淚,“烏羽過了年就十九了,也不知他有相中的姑娘了沒,等他回來也該成家了。他啥時候能回來啊……”
小暖輕輕搖頭,這個真說不好。就建隆帝那個小心眼,烏羽還是呆在漠北更安生,至于娶媳婦倒不著急,等到烏羽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再成家不遲,小暖希望他能找個志同道合,能相互扶持的女子度過這一生。
柴嚴昌的舅舅和岳父都在西北,一旦柴嚴昌發覺在京中扭轉局勢無望,便有可能從外部逼宮。一旦西北發生兵變,烏羽和高沖就能成為能夠左右戰局的奇兵。三爺對他抱以厚望,烏羽若能立下大功,建隆帝再想殺他也就難了。
再過兩年,羽翼更加豐滿的三爺必定有辦法護著他,而烏羽也不再是當初后宮中那個任人欺負的小可憐了。
小暖振奮精神,“娘,時候差不多了,咱們吃晌午飯睡會兒吧。”
這時放鞭炮的人少了,空氣中的硫磺味兒也散了些,大黃終于恢復了活潑,戴著秦氏給它做的新項圈,在院子里亂竄著玩球。小暖三人吃了飯睡覺,大黃卻不想睡,央著玄其帶它出去玩。
玄其和張冰帶著大黃溜達出第一莊,向著南山坳走去。南山坳是小暖的地盤,也是大黃的地盤。大黃先去豐園看過它的馬,又去鎮清寺、歸陽觀、制筆作坊轉過,最后到了云開書舍。
正巧,秦三和趙書彥在云清先生處用了午膳出來。秦三見到大黃沖著趙書彥抬起爪子,趙書彥也煞有介事地拱了拱手,再看跟在大黃身后一本正經的玄其大人和一臉坦然的張冰,秦三深深覺得,他被這世道拋棄了。
“大黃來此有事兒”趙書彥語氣柔和,是與熟人閑聊的語氣。
“汪!”大黃很平和。
“大黃只要在家,每天都要到南山坳轉上兩圈。”張冰替大黃發言。
“汪!”大黃又叫了一聲。
趙書彥點頭,“大黃越來越能干了。”
大黃很開心,抬爪撓了撓云開書舍的門。書舍的守門人見了大黃,開門抬手打招呼,“大黃來了,我還琢磨著你今兒不過來呢。”
“汪!”大黃甩甩尾巴,帶著玄其和張冰大搖大擺地進了書舍。
秦三好奇地問云清先生,“大黃這樣巡視,可有用處”
云清先生笑道,“別的老夫不曉得,但書舍和老夫家中的書,從未遭過鼠害。”
家中藏書過多,最怕兩件事,一是天潮書生蟲,二是鼠害。王鹿鳴捋著長須,覺得大黃跟傳聞一樣,是條很懂事的狗,“這狗真干家,連貓的活都做了。”
趙書彥甚是驕傲地道,“大黃之能遠不止于此,先生日后便會知曉。”
今日是大年初一,書舍內沒有讀書人,只有幾個書童和護院。大黃轉悠了一圈準備往外走時,忽然走到一處墻下,露出了獠牙,“汪!”
玄其躥到大黃身邊,“大黃,有情況”
大黃刨了刨墻,四腳跳了跳。玄其立刻問道,“張兄,墻那邊是什么地方”
“是云清先生的院子,這里的話應該是珠綠姑娘的跨院。”張冰回道。
既然是姑娘居住的院子,就不能直接跳過去了。玄其叮囑道,“張兄在此盯著,一有情況即刻通知玄某,某帶大黃走門過去看看。”
待他們出了書舍,回到云清先生家門口時,秦三和趙書彥還未離去。玄其道明來意,秦三立刻道,“先生,以防萬一,您還是派人去看看吧”
兩位先生也關心珠綠的安危,立刻帶著大黃到了珠綠住的跨院門口。珠綠這院里有一個粗實的婆子和一個丫鬟,婆子進去通曉了她家姑娘。
珠綠出來時,臉上還掛著幾絲睡痕,“珠綠也不知院里是否妥當,請大黃進來代為查看。”
“打擾姑娘了。”玄其抱了抱拳,才拍了大黃的背,“去吧!”
大黃沖進去直奔墻下,施展它刨洞的本事,一會兒把將積雪刨開,“汪!”
眾人立刻過去,見大黃叼出來的竟是塊沒燒干凈的帶血的布。玄其皺緊眉頭,“姑娘這里有人受傷了”№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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