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暖見到工匠們正在雕花的婚床時,也覺得喜歡,不過,“娘,這么大的床,屋里放得下”
“量過尺寸,放得下。這些打成了分開運過去,在屋子里再用卯榫裝牢,結實著呢。”秦氏說著說著,眼睛里就有了淚花,生下小暖時,她想過要拼命給她辦份體面的嫁妝。可她做夢也沒想到,會這樣體面。
小暖的目光從搶奪天工的床架上移回來,才發現娘親正在感傷。不舍得情緒涌上來,小暖很想跟娘親說,她不嫁了,一輩子守著娘親和妹妹過日子。
可是這話若說出來,娘親又該急了,京城的三爺也得跑回來揍她一頓吧。
三胖嬸兒道,“小暖你不知道,莫說咱們十里八鄉,益州都有人過來看這些家具,都羨慕得不得了,說要照這樣子給家里的閨女打一套。用不起黃花梨就用榆木,打不了這么精致的就學個樣子也好。”
秦氏一下就回神了,“他們看成,可不能上手摸。”
倒不是怕摸壞了,秦氏知道女婿講究,怕他知道村里人摸來摸去的,心里不舒坦。
韓三胖笑了,“姐放心,規矩咱現在都學懂了,精細著呢。”
就算他不精細,駐守南山坳的玄耑也得教得他精細了。三爺的規矩,沒有人比他們這些暗衛更熟悉了。
小暖的目光環視過這一件件半成品家具,只覺得它們上邊浮現一串串帶加號的數字,這都是銀子堆出來的。這些錢,得加進她的預算里,頭疼啊!
本來就捉襟見肘的小暖,這下更緊張了。送了娘親回莊子后,她便一頭扎進南山坳的辦事廳賬房內,算著怎么才能盡快讓銀子回籠。
月底要支付各處工匠、管事、伙計的工錢,這些錢不能動;從各處進貨的布料可以先欠著貨款,等年底時一起結清,以綾羅霓裳的信用,賒賬應該不成問題;還有一直幫她押運貨物的九號鏢局的鏢銀,可以先欠著。她現在是奕萩的大客戶,應該也不成問題。
就算奕萩有意見,她也可以賒賬,九號鏢局是三爺的,好說。
如果這樣再不成,她就得張口給三爺要錢了……小暖揉了揉額角,雖說三爺一定會給她,不只不用還利息,連本金也不用還。若不到山窮水盡,她不想跟三爺張口借錢,實在不行,她可以從銀莊里借一筆出來,周轉幾日。
也不知道趙大哥那邊,怎么樣了……
小暖剛想到趙書彥,他便來了。小暖連忙起身,請他落坐,上茶。
趙書彥的目光從攤了滿一桌子的賬本和小暖寫寫算算的紙上移開,落在她額角的一點墨漬上。這小丫頭每每發愁時,就會習慣性地用筆去按壓額角。
一桌的賬本,額角的墨漬,不用說也知道她在為什么發愁,可就算愁成這樣,她也來催自己換錢。趙書彥暗惱,他該早幾天回來的,都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才讓她愁成這樣。
小暖不曉得他在想什么,她一邊收拾桌子,一邊笑問,“大哥什么時候回來的?”
趙書彥收回目光,“剛到家,換了件衣服便到你這里來了。”
小暖立刻道,“大哥有事,盡管吩咐。”
趙書彥抿了抿嘴。小暖聽到他來找她,問的是不是自己有事找她幫忙,而不是向他求助,這讓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沒用了。
不過這不怪小暖,只能怪他自己。趙書彥取出一摞銀票放在桌上,“去年愚兄向你借了三萬兩銀子,五日前就該歸還的,只是有事耽擱了,沒耽誤你的事吧?”
“按照咱們商行的規矩,大哥這個月底歸還也不晚的,一點事兒也不耽誤。不瞞大哥說,這三萬兩銀子,小妹已經打進預算里去了。”小暖笑得一臉機靈。
“嗯,正該如此。除了這三萬兩,我還給你帶來兩萬兩。”趙書彥含笑,又從懷里拿出一摞銀票放在桌上。就是為了籌措這兩萬兩銀子,他才回來遲了。
小暖站了起來,“大哥,這可使不得,你那邊也需要用銀子,我再想辦法就好。”
她用了“也”字,讓趙書彥心里流過一股暖流,她懂他,就如同自己懂她,“若是不收這銀子,你打算如何周轉?去找晟王要,還是……從錢莊借錢?”
小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原來大哥都猜到了。
趙書彥一本正經地道,“愚兄的茶行和雜貨鋪都熬過了最難的時候,這錢也不是我借來的,你放心拿著用。這不算入股,算愚兄借你的,等你緩過來再還我,愚兄接著拓寬雜貨鋪的渠道。”
一路走來,她與趙書彥幾經風雨,不是需要客氣的關系。小暖把厚厚的銀票收下,笑道,“大哥容我兩個月,年底時小妹再還你。作為利息,大哥可在南山坳里選處地方,建宅子或鋪子都成。”
趙書彥朗笑,“那愚兄就不跟你客氣了,改日帶著母親和夢舒一起來選地方,讓君修聞著書香長大。”
趙君修是趙書鐸的兒子,趙書鐸父子死后,他的母親改嫁,將孩子留在了趙家,由趙書彥的母親撫養。因趙書彥未成親,趙府里就趙君修一個孩子,趙母對他甚是疼愛,前幾天小暖聽娘親說,趙母正在尋先生為剛滿三歲的趙君修啟蒙呢。
若說來了南山坳,趙君修的啟蒙恩師,不是云清先生就是族學內的蔣夫子了,這兩人都是飽學之士,為稚子啟蒙,定能讓其受益良多。
小暖言道,“云開書舍旁邊還閑著幾塊地方,等伯母和夢舒來了,我再陪她們選。”
趙書彥點頭,又提醒小暖道,“南山坳現在需要砸銀子,三五年內必定入不敷出。棉坊的工匠和織布機也需要錢,你買進的十處田莊也需要人耕作,接著你是不是要招攬更多的花匠?這些都需要用銀子,你的綾羅霓裳和京城的脂粉鋪賺的銀子,能夠用么?”
小暖苦笑,“不瞞大哥,小妹核算過,差不多夠用。”
“差不多也是差,你不打出一些富余,如何應對變故?這次你著實是冒進了。”聽到小暖買進了十處田莊時,趙書彥就猜到她的銀子要不夠用了。
小暖點頭,“小妹也知道這次冒了風險,只是這個險,小妹不得不冒……”
小暖認真給趙書彥解釋自己的想法、布局,趙書彥認真聽著,又給她提出幾點疏忽之處后,才道,“若是此事得成,接下來五十年內,棉坊在棉行的領頭羊位置,無人能撼動!”
說起這個,小暖也是極為激動,“五十年不敢說,三十年總是穩的。”
同為商人的趙書彥,怎么不理解小暖的激動,看著她神采飛揚的小臉,趙書彥也被激起萬丈豪情。小暖都在為將來五十年布局了,他怎能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