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歸心似箭地回到第四莊,小草飛奔過來時,李岸勒的車隊也緩緩逼近雁門關。
雁門關東西兩面山巖峭拔,中間一條狹長的通路盤旋崎嶇。這是通關的唯一通路,在此設障,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李岸勒咬著跟草穗,心中暗嗤。
此時,等候出關的商隊、行人彎曲排成百丈游龍,李岸勒命自己的商隊遵序前行,等待檢驗出城。一有八輛空車的商隊排在他們身后,為首的紅臉漢子也咬著根草靠在車框上,悠哉游哉。
當小暖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坐在桌前用飯時,李岸勒的馬車經過關卡兵守兵的“嚴查”,順利通過雁門關的鐵門。
知道能平安出關,跟真得平安通過的感覺還是不同的,行出兩三里確認無人追趕后,李岸勒站在馬車上,揮舞馬鞭扯著脖子唱起牧羊調,征遠鏢局的人也跟著,歌聲在山谷間飄蕩。不遠不近跟在他們之后的行商們聽了這歌聲,也愉悅地跟著哼唱。
馬車車廂里的“小暖”煩躁地皺起眉頭,恨不得一腳踢碎車板,將李岸勒的嘴用馬糞塞住。
馬車出雁門關三十里,李岸勒按照之前的約定放出兩只雪鴿,看鳥兒撲棱翅膀直上青云,李岸勒又咧嘴笑著。雖說雁門關外還需經數道關卡返回于田,但雁門關外的守將遠沒有京師重地的忠誠盡責,所以出了雁門關就等于跳出了大周皇帝的掌控,只要接下來的路上不遇強匪,他們就能平安返回于田。
關外悍匪,都跟他是一家子,這有何懼!李岸勒拍了一下車座,聲音里偷著歡快,“過了今晚,爺就放你出來,免得還沒到地方就把把你這金貴丫頭折騰死,那爺可就虧大了。”
返回晟王府,午睡醒來的小暖到院中,見三爺正倒背雙手,盯著已經西轉的太陽,滿目肅殺。
按照時辰推算,李岸勒一行已經出了雁門關,傍晚之前會通過設伏的峽谷,大師兄的人能把這些人全捉住,假扮自己的師門弟子能平安脫險么?雖知師門人才輩出,但小暖依舊擔心著。她站到三爺身邊,與他一起眺望斜陽,低聲道。“雁門關距京城雖有千里之遙,但信鴿一日可至,明天晌午之前就該進京了吧?”
三爺點頭,低聲吩咐玄散,“緊密監視大皇子府和蘇繆,以柴嚴昌的急脾氣,今晚定有所行動。再去叮囑按照保護趙書彥的人,不可暴露。”
待玄散離開后,小暖雖擔心趙書彥的安危,卻不好直接跟三爺講,便沖他露出標準的大黃式微笑。
三爺抬手將她發梢上的一根狗毛摘掉,然后牽著她回房,吩咐門口的春花,“清掃房間,擺飯,準備熱水。”
備熱水?小暖嘟囔道,“三爺,我又沒抱大黃。”
“你抱了小草,小草抱了大黃。”三爺陳述事實。
小暖無力吐槽,“三爺,你這樣會沒朋友的。”
三爺頭也不回,“有夫人就好。”
小暖……
當小暖泡在浴桶里,聽著外邊悉悉索索地撤換被褥和打掃房間地聲音,拍水譴責三爺太龜毛時,雁門關外的太陽也開始慢慢地落向西山,如血的晚霞映照下,狹長的山谷巖石也被染做紅色。
在這前望不見車馬,后不見來人的峽谷內,李岸勒抬頭望著峽谷上空盤旋的雄鷹,出于多次出生入死練就的直覺,他提起戒備,抽出彎刀站在車轅上催促道,“催馬加鞭,盡快出谷!”
出了山谷后再行約五里就有一處不錯的客棧,他們天黑前就可以趕到。疲累的一行人覺得熬出了頭,吆喝著馬兒加速時,竟隨風飄來一陣烤肉的香味。
李岸勒提鼻子聞了聞,給手下人鼓勁兒,“這是烤羊肉的味道,等到了客棧,咱們今晚烤全羊敞開吃,黃酒敞開喝!”
眾人都深吸了一口烤肉的香氣,面上露出喜色,催馬趕車,想要盡快走出峽谷縱情玩樂。跟著他們進峽谷的商隊眾人,卻都低下頭,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站在馬車上的李岸勒看到遠處狹窄山道出口的一片殘紅時剛露出笑容,卻頭暈眼花腿發軟,險些跌落馬下。
不對勁兒!李岸勒想大吼一聲示警,可他張開嘴發出的叫聲還沒公鴨的大,李岸勒發現自己竟提不起多大勁兒來!
他何時著了道的?李岸勒心慌了,也發了狠,彎刀毫不猶豫地向自己的大腿刺去!疼痛讓他瞬間清醒,竭盡全力地吼道,“有敵情,戒備!”
可他的聲音還是沒比公鴨大多少,只靠近的兩輛車上的人聽到了,還不等他們有所行動,卻見身側忽然鉆出幾個與山石同色的蒙面人。
這些人眨巴眨巴眼睛想再仔細看,蒙面人卻已抬手利落地將他們擊暈。然后拎到后邊商隊的馬車上疊放,六十五人正好將八輛空車裝滿。
這些蒙面人換上李岸勒等人的外裳,拉馬趕車,出了狹窄山道后,繼續向著遠處的客棧趕去。領頭的馬車上,死撐著未昏過去的李岸勒咬牙切齒地問,“你們是何人?我乃于田李家的人,若是爾等敢傷了我,李家不會……”
蒙面人也不理他,徑自打開車座下的暗格救人。
看見陳小暖從暗格中站起走出來,李岸勒這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你們是晟王的人?怎么可……”
還不等他說完,“陳小暖”一巴掌抽過來,這廝便人事不省了。隨后,假扮陳小暖的人將他拎起摔進暗格里,再把暗格關好穩穩坐在上面,冷冷地哼了一聲。
救她出來的男子笑道,“師妹如此粗魯,實在有辱斯文。”
“你有意見?”女子揭下貼了多日的假面,惡狠狠地瞪過去,“老子憋了多日,關他一關又如何?”
暗夜中,兩只信鴿停在樹上歇息。京城內,三爺與小暖在新換的被褥上睡得香甜,柴嚴昌在房間內焦躁地來回走動。
趙家雜貨鋪內院書房里的燈火依舊通明,趙書彥毫無困意,認真翻看賬冊,桌邊的幾個管事和賬房卻已經哈欠連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