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錦妝

第五十九章 舞弊(三)

吳賢妃溫聲道:“元竣,這才是母妃的好兒子,餓不餓,母妃讓御膳房給你準備了愛吃的飯菜,待會留下來陪母妃用膳。”

面對這心情大好,盛情邀約的吳賢妃,魯王自然沒有拒絕,母子倆相視一笑。

成國公府

成國公原本還很看好豫王,他的嫡女徐惠妃在宮中只生下了一女二公主,家族想要興盛下去,那勢必還得靠著跟皇子們聯姻,才能穩固。豫王的母妃楊德妃,乃是四妃之一,外祖父更是歷經兩朝的楊首輔,卻沒想到在得意門生王謙身上栽跟頭。

為此他叫來了夫人姚氏、嫡長子徐梓峰、嫡女徐梓嬌,一家四口商議著接下來的事。

姚氏主動問道:“老爺,那這一次的會試還算不算?”目光緊盯著成國公,她的寶貝兒子,向來都沒讓她失望,要不是因著這一次陛下慧眼,發現了會試作弊的舉子混入殿試,她的徐梓峰早就在殿試中拔得頭籌,說不定還能是個狀元,這下全都泡湯了,她的狀元宴席舉辦不了了。

略微思忖,成國公搖搖頭:“十有八九不算了。”

“啊,那這么說來,峰兒今年再參加一次,還是三年后參加?”姚氏非常關心,也問出了徐梓峰的心聲。

徐梓峰并非不愿意再參加一次,只是三年后參加,那個時候他都十九了,某人怕是早就出閣了,他怕是沒機會。

成國公眉頭皺起:“這還不好說,得陛下說了算。今日找你們來,是嬌兒的事。”

被點到名的徐梓嬌,快速的站起身,道:“父親。”頗為不解的看著成國公,與她何干,她近來也沒做什么出閣的事,只有一點,那是她的秘密。

成國公輕哼了聲:“此事與王謙有關系,楊首輔、豫王一個都逃脫不了,嬌兒,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豫王私下來往的事。”

此話一出,姚氏瞬間站起身,目光在成國公和徐梓嬌身上來回打轉,他們父女倆瞞著她,沒讓她知曉。換做從前,她還真的覺得豫王是個可以讓嬌兒托付終生的女婿,現下看來,怕是不可能了。

徐梓嬌紅著眼眶,撲通一聲跪下來,道:“父親,女兒相信豫王他與此事無關,請父親相信。”

“嬌兒,你才跟他相處幾日,你就這般護著他,替他說話!”成國公痛心疾首,他怎么生出這樣愚蠢的女兒來,那么容易被人騙。這該死的豫王,當初他就不應該存了那不該有的心思,這下好了。

姚氏向來聽成國公的話,這一次自然也站在他一邊,勸說徐梓嬌,斷了跟豫王的聯系。

反倒是徐梓峰護著徐梓嬌,對著成國公和姚氏作揖:“父親、母親,眼下還沒徹底查探清楚,科舉舞弊未必就與豫王有關聯,還請父親、母親給嬌兒和豫王一次機會。”

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茶盞彈跳起來,落在底托里發出砰啷的脆響聲,成國公厲聲道:“峰兒,你糊涂啊,現在出現了苗頭,真的等到查到豫王頭上,那就晚了。現在你們倆必須聽我的話,尤其是你,嬌兒,不許跟豫王有半點兒接觸,在屋里好好養著。至于你,峰兒,你也待在府上,好好看看書,修身養性。夫人,我平日政務繁忙,他們倆你可得盯緊了。”

“是,老爺,妾身記下了。”姚氏急忙應下,她自然知曉成國公整日忙于公事,這個時候不能給他添亂。

徐梓嬌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倔強道:“父親、母親,你們不能這樣,我······”她相信自己所認識的豫王不是這種人,他光明磊落,堂堂正正,談吐得體,風度翩翩,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怎么現下父親就這般害怕豫王跟科舉舞弊案有關聯,難道前程真的比兒女的幸福重要?

成國公騰的站起身,雙手背后,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徐梓嬌,呵斥道:“夫人,這就是你教養出來的好女兒,竟然敢違抗父命,你眼里還有沒有生養你的成國公府。你可知道陛下對此事雷霆震怒,萬一真的查出跟豫王有關聯,你覺得你日后如何找到一門好的婚事,整個成國公府的命運你可以置身事外,可為父不行,這件事,沒得商量,你必須跟豫王斷絕關系。待會我便修書一封給豫王,夫人,請你看好嬌兒,由不得她胡來。”

不管豫王是否與科舉舞弊有關聯,大理寺卿王耀林已經查到會試主考官王謙的府上,發現了買會試答案作弊舉子們的銀錢,已經算證據確鑿,接下來就要看王耀林如何繼續追查,陛下特意賜給他尚方寶劍,那是對豫王起了疑心。

說完成國公便邁著大步轉身離開,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姚氏忙不迭的站起身,攙扶著徐梓嬌起身,緊握著她冰涼的玉手,勸慰道:“嬌兒,你父親說的沒錯,不能拿整個家族的榮譽去賭,趁著眼下你們感情不深,了斷了,對你們是件好事。”

“母親,你們為何就不肯相信豫王,他真的跟此事無關。”徐梓嬌后退了兩步,掙脫了姚氏的束縛,質問道。

徐梓嬌已經將成國公氣走了,現下還不聽話,姚氏心中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漲,她要是連徐梓嬌都管教不了,日后如何面對成國公和整個家族的族人們。于是乎,姚氏一伸手,一記響亮的耳光便落在徐梓嬌細嫩的臉上,瞬間出現了一個紅色印記。

徐梓峰上前阻攔,挺身護著徐梓嬌,道:“母親,別這樣。”

“峰兒,你妹妹她不知道輕重,你也不知道輕重嗎?你們倆這樣,真是太讓母親寒心了,從小母親將你們倆一點一點的撫養長大,為的便是如今你們倆忤逆不孝嗎?若是早知如此,當初我和你父親就不應該將你們倆生下來!”姚氏目光清冷,心房猛地揪起來。

徐梓峰:“······”

徐梓嬌顯然被姚氏打懵了,在她的記憶中,母親從未對她動過手,這次居然打她了,用手捂著被打的臉,許久都沒緩過神來。

在之后,姚氏便命人將徐梓峰、徐梓嬌兄妹倆帶回院子,各自好生看著,不許他們踏出院子半步,聽從成國公的話,將兩人暫時關押在院子里。

楊德妃這會懸在半空中的心遲遲未落地,竟然真的查到了王謙頭上,父親前幾日稱病不上朝,是否與此事有關。這王謙平日不是腦子很清楚,事事精明,怎么就栽跟頭了?

嬤嬤端來一杯清茶放在她身邊,道:“娘娘,喝杯茶。”

揉捏著發脹的太陽穴,楊德妃擺擺手,她這會哪里有心思喝茶,只要這科舉舞弊案一日沒徹底查清楚,她就一日擔心受怕,此事會牽連到父親,還有她的兒子豫王。

驀的,一個紅衣宮女急匆匆的走進來,恭聲道:“娘娘,楊首輔派人送來了一封書信,請娘娘過目。”

是父親來信了,楊德妃迅速的朝嬤嬤看過去,眼底劃過一絲欣喜,被嬤嬤攙扶著坐起身,楊德妃飛快的打開書信看起來。

書信上的內容很簡單,不管王謙是否與科舉舞弊案有關聯,豫王都必須跟王謙保持距離,更不能為了王謙去得罪王耀林,兩人發生沖突。

二話沒說,楊德妃便將書信折疊起來,遞給嬤嬤,冷聲道:“速速送去豫王身邊,讓他按照父親信上說的做,萬萬不可沖動,切記,切記。”

嬤嬤知曉事情的嚴重性,立刻接過書信,塞進衣袖中,道:“是,娘娘,奴婢這就去。”

“好,快些去吧!”楊德妃目送著嬤嬤離開,蜷縮在衣袖中的手掌慢慢松開,閉上眼睛祈禱,這次的事盡快過去。

韓錦繡用完晚膳,一直等著阿令的消息,安梅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疲倦的韓錦繡,輕聲道:“太子妃,要不然您去歇息,奴婢在這守著便是,一旦阿令回來了,奴婢進去叫您。”實在舍不得韓錦繡這么累,親自坐著等阿令。

搖搖頭,韓錦繡道:“不用了,本宮不累,就在這等著阿令吧!天色不早了,你和安心早些回去歇著。”

安心和安心互相看著對方,兩人不約而同道:“不,太子妃,奴婢要留下來陪著您。”

這兩個丫頭,韓錦繡無聲的笑了笑,主仆三人一直等到半夜,都沒見到阿令的身影,想來今晚是等不到他了。

就在韓錦繡要就寢的時候,阿令回來了,他一身夜行衣,風塵仆仆的出現在韓錦繡宮中,對著她行禮:“奴才見過太子妃。”

“阿令,查的怎么樣了?”韓錦繡一下子打起精神來問道。要是阿令再不回來的話,她真的就要睡覺,眼皮酸脹的難受。誰讓白天她們出不了宮,必須得陛下同意才能離開。要不然她也用不著阿令連夜出宮去打探消息。

阿令搖搖頭:“太子妃,沒那么快,奴才已經吩咐那些兄弟們去查了,回宮的時候耽誤了一會,奴才現在去換身衣裳。”

“好,那你下去歇著吧!”韓錦繡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翌日清晨,豫王硬是要出宮,跟宮門口的侍衛們吵鬧起來,電花火石之間,豫王拿起腰間的寶劍,刺傷了兩個守宮門的侍衛,一路駕著馬車,飛奔離宮。

得知此事的陛下,雷霆震怒,在御書房發了好一通的火氣,找來林博濤,命令他即刻出宮去將豫王帶回宮。

待林博濤領命離開后,楊公公剛要上前勸著陛下,被他一個冷眼看過來止住了,飛快的垂眸,心底想著,豫王殿下太沖動了,這個時候陛下不讓出宮,他為何不聽話,還刺傷了兩個守宮門的侍衛,這不是太輕率了。

不一會兒,楊德妃便來了御書房,要求見陛下。

楊公公看了一眼陛下,又看了一眼進來稟告的太監,領著他出去答復楊德妃。他跟在陛下身邊多年,自然知曉陛下的脾氣秉性,這個時候楊德妃來,怎么可能見到陛下。

楊德妃見到楊公公來了,急忙道:“陛下怎么說?”

“老奴見過德妃娘娘,娘娘還是請回吧!”楊公公笑著答道。

心下一沉,楊德妃瞬間變了臉色,在心底罵著豫王,這糊涂東西,怎么就出宮了?深呼吸一口氣,溫聲道:“楊公公,勞煩你進去通傳陛下,說本宮在外面一直等著。”誰讓豫王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眼下宮中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怎么能不讓楊德妃焦慮。

她可沒忘記之前慧心臨死當著陛下的面說了什么,加上這一次科舉舞弊案若是再跟豫王有關聯,她不敢想象后果是什么?所以現在她絕對不能離開,得在陛下面前說說好話才行。

楊公公:“······”陛下必定不會見楊德妃,她這不是為難自己么。沒辦法,楊公公只能再次進入御書房,當然他得告訴陛下一聲,見不見陛下說了算。

安梅將打聽來的消息告訴韓錦繡,韓錦繡正在銅鏡前梳妝,準備去陳皇后宮中,想必今日她宮中會很熱鬧。豫王公然違抗陛下的命令,擅自出宮就罷了,竟然還刺傷了兩個守宮門的侍衛,實在太過膽大妄為了。

其他人不知道,可韓錦繡知曉,前世的豫王正是因為這一次科舉舞弊的事情,徹底的讓陛下寒心,被陛下趕去封地河南,在路上遭遇馬匪截殺而亡。事后消息傳到京城,陛下盛怒,居然有馬匪膽敢刺殺他的兒子,刑部和錦衣衛查探了許久都沒有線索,后來就不了了之。

楊德妃和楊家自此就消沉下去,誰讓他們最有希望的繼承人沒了,他們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然。

不對,韓錦繡騰的站起身來,她捏著雙手,讓身邊的安心嚇了一跳,小聲問道:“太子妃,您怎么了?”是不是她梳妝梳的韓錦繡不滿意了?那還得多向手藝精湛的老嬤嬤們多學習學習,把太子妃打扮的明艷動人,最好能讓太子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