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盞

第125章 這出戲好看嗎?

“金太師……”岑太保頓了頓,而后閉上眼,嘆道,“是,我落井下石了,但把他推下井的不是我,我不清楚是誰……

這事上,我的確對不住他,但話說回來,那等局面下,有我沒我,他都活不了。”

他閉著眼,因此并未看到沈臨毓眼中一閃而過的諷刺之色。

沈臨毓從岑太保的應對里察覺到了違和。

比起松口前的緊繃和防備,隨著岑太保吐露真話,他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不說多么得游刃有余,但起碼也算能顧著進退了。

在這種進退之下,岑太保回避了這個問題。

看來,他有一番猜測。

不敢說吃準了,但岑太保對那人的身份揣摩了七八分。

巫蠱案的主謀可以隨便說,陷害金太師的黑手卻回避著。

事到如今,岑太保都想保一保那位,顯然不是講義氣,更像是利益。

廂房搜完了,人手站在院子里。

沈臨毓往外看了眼,示意他們進來。

岑睿兄弟兩人也趕緊進來,站在岑太保身邊,憂心又惶恐。

他們聽不到父親和郡王說了些什么,只是在焦急等待的過程中,越發看清了自家的末路。

死到臨頭的滋味,誰能不怕?

夕陽西下、燈火通明。

鎮撫司查抄還在繼續。

岑太保精神不濟,在干干凈凈的花廳里、靠坐著圈椅犯迷糊,睡不深不沉,不住驚醒,使得人愈發疲憊。

太保夫人抓著她的佛珠,一遍遍的“阿彌陀佛”,只是誦經的語速透露出了她的心情。

年少的孩子都睡過去了,大人們提心吊膽。

角落里,岑睦那個被制住了的姨娘嘴里依舊塞著布團,披頭散發,模樣狼狽,但她的眼睛格外的亮,像是一團熊熊燃燒著的火,滿是同歸于盡的興奮和癲狂。

四更天,沈臨毓走進了花廳里。

岑睿猛的站起身,岑哲把岑太保叫醒。

岑太保混混沌沌著,也想站起來,胳膊支著扶手、兩次發力又都跌回去。

兩個兒子過來架住他,手上吃勁,忙不迭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支撐得比白日時更費勁了。

也就是說,父親的雙腿更發不出力,整個人在往下墜。

岑睿傷心極了。

明明、明明不久之前,父親精神爍爍,展望著對阿睦高中后的路,這才多久、這才多久!

從阿睦落榜、失蹤,父親閉門思過間迅速蒼老。

但這份老,眼看著也要到頭了。

岑太保啞聲問:“王爺查完了?”

“差不多了,”沈臨毓道,“讓人盡量手腳輕些,各處變化不大,諸位趕緊收拾收拾、趁著還有錦被軟床再好好睡一覺,過幾日圣上裁定之后,可就難了。”

這話聽得太保夫人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

沈臨毓扔下這話,轉身往外走。

迎面,穆呈卿打著哈欠過來,眉宇間寫著疲乏:“下人仆婦都使人看管著,府外頭也圍了,一個也別想走。只先前回了娘家的那一位,除非圣上明確發落,否則安國公府想來不會輕易交人。”

沈臨毓一面走,一面道:“安國公不止想要女兒,還想要外孫。”

“他想得挺美?”穆呈卿嘖舌。

“讓他美吧,”沈臨毓低聲道,“拖幾天,讓他自己去御書房里哭一哭,我再稟了圣上把外孫給他。”

穆呈卿詫異:“你都沒有顧上更小的那幾個,就單拎了那外孫?

想賣安國公一個好?你是這種人嗎?

我認識你這么多年,你除了受余姑娘指使使,還愿意給別人做人情了?”

沈臨毓:……

“不是,”他的聲音更低下去,“事到如今岑太保都想保一保的人,安國公算一個,那就喂個餌,試一試。”

穆呈卿正色,回過頭往身后的花廳方向看了一眼。

他知道沈臨毓沒有說完的意思。

京城下了一場春雨。

雨水之后,岑家的結局也定了。

有當年的同考官扛不住,交代了受上峰示意、讓他對監考的這一房舍的考生多加關注,也說了一位副考那時反常地來他這房舍好幾次。

受到舞弊影響、但在之后的春闈高中的考生,此刻在京中任職的,由林珣牽頭紛紛站出來,指證考場中的怪異之事。

一道道審、一遍遍查,終是追溯到了岑太保頭上。

科舉舞弊的罪名摁住了,早前預備好的沙土傾倒下,一座高塔直直而起。

收斂錢財,吞田并地,結黨營私,馮正彬、薛文遠、黃鎮的名字陸續出現,又是縱容子弟行兇,除了脫逃的岑睦,還有手握兩條人命的定西侯夫人岑妍。

安國公跪在御前痛哭流涕,一面和岑文淵割席、說自己對他的違法全不知曉,一面又心疼女兒、外孫兒,請永慶帝開恩。

永慶帝煩得要命,讓他去外頭跪著,別在跟前礙眼。

沈臨毓到的時候,安國公在御書房外跪得左搖右晃、一副體力不支的樣子。

見了他,安國公又趕緊道:“不瞞王爺,內子掛念外孫掛念得病倒了,小女也是以淚洗面,還請王爺多美言幾句。”

“我盡力。”說完,沈臨毓隨海公公進去了。

沈臨毓和永慶帝單獨談了一個多時辰,安國公當真撐不住的時候,才見他出來。

“國公爺放心,如何處置岑家,這兩天諸位老大人也都和圣上表達過想法,圣上已是有了考量,”沈臨毓扶了他一把,“圣上讓您別跪著了,回家去吧,以后好好管束孩子,他若往后還想做岑家人,那就別怪圣上。”

安國公一聽就明白,激動地連聲道謝。

午后,旨意下。

岑文淵和兩個兒子、兩個成年的孫子斬立決,女眷及更小的孩子流放關外、永不得入關,繼續搜捕下落不明的岑睦。

岑氏之事,由定西侯返京之后再做處置。

脫身的只有章瑛母子,以及徹底剃了頭發出家的岑瑯。

岑瑯知道,這是她逃出生天的代價。

鎮撫司往岑家拿人,哭喊聲一片。

太保府坐落的大街上,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

不遠處的馬車上,陸念撩著簾子,一瞬不瞬地看。

岑文淵已經走不動了,被鎮撫司的人拖出去。

太保夫人在痛罵著岑睦,岑睿怪父親不該逼他把岑睦認回來,岑哲罵他管不住下半身、別在外頭睡女人就不會有岑睦這個人。

岑瞳苦勸父親,岑瞻求著叔父,只盼著安國公府能多多少少打點打點,讓流放的親眷這一路上能好走一些。

那一行人走遠了,哭聲罵聲也越來越遠。

陸念緩緩放下了簾子,轉頭看向了被阿薇和聞嬤嬤一左一右鉗制在中間的人。

“你的娘家倒了,”陸念笑了起來,毫不留情,“這出戲好看嗎?”

岑氏動彈不得,手腳被捆著,嘴里塞著布團,她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渾濁的眼睛凸著,戾氣十足。

“你們岑家的惡事、你的歹毒心腸,天下皆知,”陸念一字一字道,“現在,回莊子里去,該輪到我們算總賬了!”

24年的最后一天,看了下,感覺這一年的更新還是可以的,手殘作者自我滿足。

比個心,我們新的一年再見啦——

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