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匯聚在一起的,便是每回從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里挑出來的章家事情。
“國公夫人就損在那張嘴上了,罵起人來不管不顧的,尤其是她還當姑娘的時候,可她也就有本事把皇太后哄得高興。”
“以前多跋扈,后來就得多小心,要不然怎么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呢?雖說這般講不合適,但她前頭兩個兒子留不住,誰知道是不是嘴巴惹過太多禍。”
“第三子養住了?嗐!你看她敢寵這個兒子嗎?打小就抱得少,全是奶嬤嬤們看顧著。不是不想抱,是怕了,怕寵著寵著又夭折了!只好把庶女拿來當擋箭牌。”
“誰家嫡母待庶女這般親近的?還不就是指著庶女擋災嗎?有妖魔鬼怪尋上來,看到的也是她寵愛女兒,要收也是先收女兒。”
“那庶女也不好相處,我們夫人還在閨中時就和她起過沖突,說來都是小孩子的事兒,吵完鬧完就算了,結果國公夫人不依不饒的,隔了幾日陰陽怪氣說我們夫人這那,你說說,還跟個孩子計較上了!”
“妖魔鬼怪那么厲害,難道會認不清楚?那誰說得準呢,好像世子和那庶女是同月出生,可能都沒差過三五日,但最后生辰記的同一日。”
“老姐姐你想想,不為了混淆,改什么生辰?還取了賤名,就怕養不活!”
“所以才說,世子能平安長大,上頭靠個有能耐的堂兄鎮的,下頭還有個一般大的庶妹擋著。”
“我聽說過,世子有次生病,國公夫人除了念佛拜菩薩,都要讓人去善堂找同年同月最好是同日的男童、收做干兒子了,好在世子是好起來了,這下你知道她為了保個兒子都急成什么樣了吧?”
“唉,也不能全怪國公夫人,安國公怕是也有些那什么,早年間有名分的妾就有三個,最后還不是只有這一兒一女?”
“這倒是,原本還有一庶子一庶女,一個胎死腹中,一個好像是兩三歲的時候沒了。”
“好在世子長大后身體還行,前幾年娶了世子妃,得了個兒子。”
“再這般下去,快跟單傳了似的。”
“能傳也比傳不了強啊!看看岑家,枝繁葉茂的,最后不也……哎呦老姐姐,他們岑家自己糊涂,可怪不了你們姑夫人的。”
聞嬤嬤把各處消息一并說了。
陸念起先還聽得津津有味,涼瓜一塊接一塊,聽到后來就沒了興致,還長長嘆了一聲。
不管是因何緣故,孩子養不活都不是讓她愉快的話題。
“擋災嗎?”陸念沉吟著。
“不太像,”阿薇拿帕子替她擦手,輕聲道,“庶出女兒天然會小心謹慎,尤其是當她意識到自己就是保護嫡出哥哥的工具時,她的為人處事都不該是章瑛這個樣子的。”
軟弱、自怨自艾、憤怒不甘,或是在父母的一遍遍要求下隨波逐流……
但章瑛完全不是。
她甚至因為自己明明是庶出卻得到嫡母的愛而洋洋得意。
“除非,章瑛完全不知情。”阿薇道。
“不知情?”陸念嗤笑了聲,“京城中從來不缺眼高于頂的貴女,以及為了討貴女一個眼神就沖在前頭的倀鬼。
章瑛比我是小了一些,總不能我當年遇著過的,輪到她那時候,她們那些歲數的就良善起來了吧?
各府嬤嬤們都聽說過的擋災之說,怎么會沒有哪個嘴賤的去章瑛面前舞?
章瑛一定聽過,但她從不信。
安國公夫人給了她多大的底氣讓她打心眼里認為自己是真的受寵?”
阿薇順著想了想:“那位安國公夫人,可演不了那么真的戲。”
她們才見過幾次?
阿薇就能輕而易舉地感覺到安國公夫人對她們是面子上的,對方有所圖。
章瑛自小在嫡母身邊長大,可以說是日日夜夜相處,安國公夫人能演得出來?
要么是章瑛蠢透了,要么就是人家的確是和親生母女沒有什么兩樣。
天下自有投緣的人。
就像是她和陸念,假母女不輸真母女。
知內情的只有定西侯與郡王爺,他們知曉也是因為旁的緣故,并非是她們兩人不像母女。
那章瑛和安國公夫人呢……
“同年同月,甚至能改成同日,親近不了兒子,就把所有情感傾注在庶女身上,”陸念嘖嘖兩聲,“我昨兒看了什么話本子來著?”
阿薇接了話:“看的是《金水橋陳琳抱妝盒》。”
“沒錯,都管它叫《貍貓換太子》,”陸念眉梢一揚,笑道,“偷龍轉鳳,像不像?”
話音一落,聞嬤嬤雙手合掌便是一拍:“像!”
阿薇也點頭:“像!”
國公夫人為何這般寵愛章瑛,這就說得通了。
“那章瑛知情嗎?”聞嬤嬤問道。
阿薇搖頭:“怕是不知,她若知道,我們前回夸她庶女得嫡母寵愛,她就不會那般得意了。”
章瑛是打心眼里認為自己與眾不同,她不信“擋災”之說,不是嫡母好言哄騙,而是做孩子的能輕易感受到父母的愛真不真切。
安國公夫人愛她愛如親女,所以章瑛不信外頭胡言。
陸念認同地點了點頭。
阿薇便問她:“安國公知情嗎?”
陸念沉默了一陣,復又冷笑起來:“家業是誰的?”
阿薇恍然大悟。
安國公夫人選擇兒女互換,她便已經有了自己再不可能有親生兒子的準備了。
她傲氣、閨中罵人不管不顧,但凡她能養活親子,她會愿意把世子之位、國公之位給庶子嗎?
她必定不肯。
一旦庶子成嫡子,那就是塵埃落定。
她這般做,是因為她比安國公更需要一個嫡出的兒子,是她的需求。
安國公反倒無所謂,嫡子庶子都是兒子,本朝可沒有庶子不能承爵的規矩。
反倒是嫡出的國公之女,比庶女更有“用處”些。
“看來也是被瞞在鼓里了。”阿薇道。
三人正說著話,門板從外頭被人敲了敲,青茵打開了門。
主子們事,青茵豎著耳朵聽了兩嘴,卻不多言多語,反正能聽的就聽,不能聽的,姑娘會讓她避開。
門外是定西侯。
快中午了,定西侯額頭上汗水不少。
“您今兒休沐?”阿薇問他。
“從千步廊過來,”定西侯擦了擦汗,直接問了,“章振禮那事,王爺是不是知情?”
阿薇遞了塊涼瓜給他:“書道?他知道。”
“難怪!”定西侯心說,果然如此。
還有十幾天過年,看了眼年前的todo,簡直要昏古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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