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宗有祖訓,每當突破一層功法,便要進行血祭。
傳說血祭分量越重,所獲益處越大。
燕甲“拔舌”之前,已經血祭了“書河鎮的河神”。
在陸萬到來之時,他正在運轉功法,嘗試突破。
但他沒有將陸萬放在眼中,因此沒有中止功法突破的過程。
他打算在“拔舌”之后,再將陸萬血祭,嘗試獲得更多益處。
“這個家伙為什么不離開此地,閉關突破?”陸萬問道。
“他來弒神,是替‘域尊柳策’辦事,想必柳策幫他遮掩了行蹤與氣機。”
四祖緩緩說道:“因此在這里突破,最是隱秘,無懼機緣被奪!”
機緣就是黃泉之水!
根據記載,冥王宗當中,常有同門相殘,就是為了在對方突破之時,收割黃泉之水,化為己用!
正是因為這一點記載,才讓四祖動了“收集泉水”的念頭!
尋常功法突破,乃是自身修為道行,已經到了界限,水到渠成,順理成章,得以沖破桎梏,屬于自身力量!
但冥王宗功法,顯然是另辟蹊徑。
“老夫本以為,這所謂黃泉之水,應該也是冥王宗功法進行突破之時,衍生出來的一種‘神奇力量’……”
四祖語氣之中,帶了些許猶疑:“但剛才老夫察覺,這個家伙身上,不具備能夠誕生這種力量的基礎!這所謂的黃泉之水,竟是如同冥冥之中,憑空誕生……”
停頓了下,四祖又道:“也不能說憑空誕生,是從他的涌泉穴,進入體內……仿佛大地之下,有一道源泉!”
“什么意思?”陸萬聽得有些茫然。
“這里的土地,是正常的。”四祖沉思著說道:“但他的雙腿,似乎勾連了一個神秘的‘虛空’……哪怕以老夫的神魂,也沒辦法探查清楚。”
“神秘虛空?”陸萬怔了下,低聲道:“拔舌地獄?”
“以老夫的了解,冥王宗的十八層地獄,是指功法修行的進度……”
四祖思索了下,道:“難道這功法真的能在冥冥之中,連接‘幽冥地獄’,從其中獲得力量?所以獻祭的力量,可以汲取黃泉之水?”
“可是老夫也算是死過一次的人,嚴格來說已經算是鬼了,但老夫從來不曾見過幽冥地獄!”
四祖陷入了沉思當中,許久之后,才道:“可惜老夫當年成就煉神境的時候,冥王宗早已經滅了……不然的話,多少得抓幾個回來鉆研鉆研……”
可隨后又聽四祖歡喜道:“但現在看來,冥王宗余孽應該不止一個!小六子,你以后有空了,多上點兒心!”
“……”
陸萬略感無奈,然后偏頭喊道:“打完架了,別躲著了,出來吧。”
廟門前,探出個腦袋來,眨了眨眼睛,它摸了摸腦袋,訕訕道:“不是小的非要躲,實在是修為太低,怕幫倒忙……”
隨后它自告奮勇,上前摸尸。
這個冥王宗弟子,攜帶的金銀財寶并不多,而身上的丹藥,一部分是毒丹,有部分則用以助益修行。
但這種有利于冥王宗修行功法的丹藥,基本是陰寒性質,對于其他修行人來說,反倒有害無利。
他身上還有一些刻錄了功法以及法術的典籍,但經過四祖的驗證,得出一個結論:全是垃圾貨色!
但有幾件法器,對陸萬來說,還是有些用處的,暫且留著。
而其中一件法器,則形同木盒,只有巴掌大小,銘刻符文。
就當白猿打開木盒之時,倏忽陰風吹拂!
廟中氣機陡然陰寒冷淡!
只見一道陰風,倏忽朝著“神像”而去!
白猿什么也看不見,只覺廟中忽然變冷,陰風陣陣,嚇了一跳。
但是在陸萬眼中,卻見到一條虛幻不實的影子,朝著神像撞了過去。
“神意撼星河!制住它!”
四祖的聲音忽然響起:“它肉身消亡,魂魄虛弱,遠不如你……”
就在那影子即將撞上神像的時候!
廟中陰風驟然停滯!
神意撼星河的秘術之下,一切似乎都遲緩了下來!
而在這個時候,陸萬終于看清了,那影子的模樣。
那是一條大魚,跟白猿體型差不多大,通體虛幻,鱗甲有銀光浮現!
“寒陰魚!”
瞬息之間,陸萬的腦海之中,就浮現出這么一個名字。
這就是要頂替書河鎮老魚,成為當地河神的那條寒陰魚!
柳策域尊豢養的靈物!
剛才陸萬還在疑惑,書河鎮的老魚,被那冥王宗弟子燉了,那么將要繼任神位的寒陰魚,又在何方?
原來是被封在這盒子當中?
“大約是那冥王宗弟子,想要連同這條寒陰魚的魂魄,都獻祭給拔舌地獄!”
四祖聲音響起,說道:“這盒子不錯,能封禁魂魄,是個寶貝!”
而就在這時,卻聽得那寒陰魚口吐人言,昂然大喝。
“小道士!還不放開本神?”
“你可知本神乃是柳策域尊豢養之靈物?”
“念在你打死這作亂的冥王宗弟子的份上,待我歸返神像之后,煉化神力,必賜你神恩!”
“如若還執迷不悟,當心你的腦袋!”
“……”
陸萬揉了揉眉頭,說道:“你這魚妖,是俯視眾生,都習慣了啊?性命拿捏在本座手里,還這么傲氣?”
“你……”
那寒陰魚畢竟不蠢,還是意識到了自身的處境。
若對方不放開自己,別說借助神像之力,凝練河神之位……恐怕下場是要魂消魄散!
遲疑了下,寒陰魚終于再次口吐人言:“我雖已死,仍是域尊麾下的鬼神!”
“而且我兄長赤陽魚,已經鑄鼎功成,乃是貨真價實的大妖!”
“你若饒我……我非但賜你神恩,更會舉薦你往紫陽域,拜在柳域尊門下!”
“我兄長若是知曉,少說賜你三件法器,十箱靈石,百瓶靈丹。”
“而且我等都將銘記在心,欠你一個巨大的人情!”
“至少在這紫陽域當中,你跟螃蟹一樣,可以橫著走!”
寒陰魚如此說來,收斂了驕傲,低聲下氣,顯得頗是卑微。
但陸萬并沒有回應。
寒陰魚見狀,不由得再度開口。
“這冥王宗的孽障,妄想將我獻祭,在他封我入木盒之前,我已發出警示!”
“時至此刻,我的救兵快到了!”
“只要你放開了我,非但既往不咎,先前允諾的報酬,依然如舊!”
寒陰魚說到這里,心中覺得對這個偏僻地界的野小子,已經給足了誠意。
而陸萬并沒有回應。
但他的目光,緩緩移到鍋里。
火焰已經被他熄滅。
但鍋里還是冒著白煙。
大青魚已經被煮熟了。
百年積德行善,深受百姓供奉,終能獲賜神位,可謂功德圓滿。
可最后卻還是在鍋里被烹熟了。
他收回了目光,看著眼前應該頂替大青魚神位,成為書河鎮新任河神的寒陰魚。
沉默了一下,他才長長嘆息一聲。
“可你不配當這個神啊!”
轟!
神意撼星河!
仿佛有天雷炸響!
寒陰魚的怒喝聲還沒響起,就徹底消失湮滅。
在白猿一臉茫然之間,便見陸萬緩緩上前,一腳踢翻了廟中的神像!
神像轟然倒下,碎成了一地!
塵埃四起,在月光下,顯得萬分渾濁。
可卻見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廟門之前,拔刀出鞘,寒光閃耀。
“還是來晚了啊……”
那人嘆息了聲,語氣驟然冰冷,喝道:“小子,你敢弒神,隨我回紫陽域,聽候發落!”
但下一刻,他目光落在了冥王宗弟子的尸體上,瞳孔一縮:“燕甲?”
氣氛沉寂。
月夜無聲。
片刻之后,才聽得那人再次開口。
“對不起,找錯廟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