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氣氛沉重,眾位長老均是抬頭,看向這位大長老。
“當年二祖身為鑄鼎,得罪神都人物,幾乎遭受滅頂之災……最后成為玄天觀附庸,才免去劫數!”
大長老神情冷淡,緩緩說道:“但今日我曲江羅氏得罪開陽山,若論其中仇怨,放在宗族門派當中,是比當年二祖結下的冤仇,還要更勝十倍百倍!”
“當得知開陽山上,出現一尊煉神境大修行者時,老夫便已認定,羅家將會就此族滅,雞犬不留!”
“而玄天觀的新任掌教,仁德厚重,給了機會,我羅家若再不能把握,沒有展露出足夠的誠意,便真就徹底覆滅了!”
他嘆息一聲,然后說道:“如今局面再差,至少我等都還活著,將來還有希望,血脈還有傳承,后人還能繁衍……”
話說到了這里,眾人才神情肅然,開始有些理解大長老的苦心。
“何況對方,也并非完全竭澤而漁,沒有索取無度,好歹還是給咱們羅家,留了些底子……”
羅家大長老神情昂揚,說道:“這十年當中,要將所有盈利,上交玄天觀,必然極為困苦,但也算戴罪立功!再過十年,我曲江羅氏,便可以松一口氣,延續之前的局面……”
“大長老所言極是!”
羅圖終于開口,說道:“諸位應該都知曉,我羅家如今的處境……”
眾人聞言,無不默然。
曲江羅氏,如今生意遍及三域,更勝于當年二祖羅塵在世之時!
失去了羅塵這尊鑄鼎強者,曲江羅氏非但沒有失勢,反而日漸興盛,究其原因,就是玄天觀的威名!
但三年前,玄天觀內亂,直至破滅!
曲江羅氏從那時候開始,就失去了紫陽域第一上宗的庇護!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遍及三大域的煉器生意,實在太過于令人眼紅!
各方勢力早已著手,開始聯合,瓜分利益,蠶食曲江羅氏。
而當日前任家主,在開陽山上的舉動,也有著虛張聲勢的意味。
他奪回斷塵劍后,輕易斬殺玄天觀執事,鋒芒畢露,便是要讓外人錯以為,他仗著二祖法劍,威能已近乎鑄鼎!
以此聲勢,來震懾各方,嘗試保住曲江羅氏在紫陽域的地位!
“沒有了玄天觀,我曲江羅氏,處境堪憂。”
大長老出聲說道:“有了玄天觀,反而得了喘息之機,有了重新依附于這紫陽域第一上宗的希望!”
羅圖深以為然,點頭道:“玄天觀如今無人可用,我曲江羅氏傾盡全力,未必不能得到重用!”
“大長老深謀遠慮!”
就在此刻,又見一位長老,躬身拜倒,高聲喊道:“族中若非大長老出面,已舉族滅盡,我愿奉大長老為當代家主!”
隨著這位長老開口,其余諸位長老也都對視一眼,旋即陸續拜倒,敬拜家主。
過往幾日,大長老先清除族人,又諂媚于外,幾乎送盡家產,其實令族中頗多爭議,今日一番解釋,方是豁然開朗。
見得眾人拜倒,尊大長老為下一任家主,羅宏臉色先是茫然,隨后變得復雜。
他雖然愚魯,但并非蠢材,隱約間還是察覺到了這其中的異常。
但今日,眾望所歸,四十年前爭奪家主之位失敗的大長老,終究還是坐穩此位!
——
時值正午。
已經被奉為當代家主的大長老,親自送上美酒佳肴,登山而行,去拜見那兩尊使者。
而此刻他的心中,充滿了激蕩之意,盡管年邁,此刻卻顯出了意氣風發之感。
歷代以來,曲江羅氏,修為最高者,便是二祖羅塵。
可當年二祖惹來滅族之禍,后來以命煉劍,才求得玄天觀庇護,讓羅家成為附庸。
臨死之前,二祖深感慚愧,認為自己這一脈,再無資格擔任家主之位,因此家主之位,傳給了侄子。
而當年的二祖羅塵,就是他的祖父。
至于他的父親,則是曾經的羅家少主,最后卻沒能繼任家主之位,深受打擊,余生頹喪,放浪形骸,直至死去。
“時隔百年,家主之位,終于歸返正統!”
大長老這樣想來,看向山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或許從整個羅家來說,經過內憂外患,已經虛弱不堪。
但對他這一脈來說,則是撥亂反正!
他能夠知曉,無論是羅家內部,還是外界傳言,甚至是對于玄天觀來說,今日的自己,都是卑躬屈膝的。
后人會記載,他這一代家主,臨危受命,力挽狂瀾,延續了羅家的香火傳承。
但只有他心中明白,他才是隱藏在暗中,完成了謀劃,達成了目標,獲得了真正益處的最大贏家!
他這樣想著,登山而上。
待見得陸萬,立即躬身施禮,隨后打開食盒。
“尊者,這酒出自于南部群山,是猴兒酒,但釀造此酒的,是鑄鼎大妖。”
“哦?”陸萬眉頭一挑,笑道:“這般靈酒,從何而來?”
“二十余年前,有人族修行者游歷群山,偶然發覺藏酒之處,盜得三壇,歸返大乾途中,遭猴王追殺,最后僥幸逃得性命……”
“后來此人將其中一壇,賣于我羅家的煉器堂,換了三件法器。”
大長老低聲說道:“這壇子酒,封存二十年,今日贈予尊者!”
陸萬提過酒壇,倒出一杯,果然酒香四溢,只嗅得一口,體內真氣便蠢蠢欲動。
“果然是好酒,這如此重禮,送給紫陽域的域尊,也都夠分量了。”
陸萬這樣說來,臉上笑意吟吟:“今日若是我玄天觀掌教到此,大長老以此相待,情有可原!而眼下送我一個煉氣境小修士,似乎令人驚奇……”
“尊者言重了,世人皆知,當今玄天觀,您二位受盡掌教真人的器重,將來前程無量!”
大長老說道:“再者說,此番羅家犯此大罪,得以存留,再重的禮數,也都不夠……”
他這般說來,又介紹起其他的菜肴。
例如煉氣境的魚妖,誅殺之后,去鱗脫骨,割下肉來,僅存魚皮,厚一寸余。
魚皮燙熟過后,切成絲條,輔以各類佐料,涼拌制成。
此外還有七道菜肴,但陸萬沒有興趣聽他全數介紹,只擺了擺手,淡淡開口。
“若我猜測不錯,你是想讓我,上稟掌教,認可你這一脈,作為曲江羅氏的家主一脈?”
“……”大長老渾身一震,臉色微變,有一種被人看穿心思的不安之感。
“對你來說,成為家主,應是大喜,但羅家如今的境遇,實在不適合慶賀!只不過,請我喝酒,則名正言順,無人敢有異議,但也算你在心中,自己為自己慶賀了一番?”
陸萬笑意吟吟,說道:“我想你此刻心中,應是頗為得意的!畢竟……在你眼中,世人皆為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