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禾縣北部,近山鎮。
這里是豐禾縣最繁華的地界,放在整個紫陽域都算是較為富庶的地方。
相較之下,開陽山周邊的城鎮,因為玄天觀威嚴所及,閑人勿近,故而相對清靜。
歷代豐禾縣尊,也極度重視開陽山周邊的巡察。
因此,最為繁華的地界,反而在于近山鎮。
但如此繁華,來往旅人商客眾多,不乏修行之輩,更有魚龍混雜的意味。
但最近十日以來,近山鎮更亂了。
亂得人心惶惶。
亂得人人自危。
只因為原定的神,都被打回原形,展現出了極為瘋狂的一面。
——
自玄天觀破滅以后,神都方面為了進一步消除紫陽域境內各方百姓對于玄天觀的敬仰,準許紫陽域境內,各處神廟的建立。
其中,玄天觀所在的豐禾縣,各鎮百姓,無一例外,皆敬奉玄天觀。
而過往時候,也有玄天觀的道士,行走于山下,除魔衛道,捍衛正理。
出于對玄天觀的基本尊重,本該是沒有任何神廟的建立。
但玄天觀破滅之后,豐禾縣反而是神廟建立最多的地方。
單是一鎮,便至少有六位新神。
但是自從玄天觀起勢之后,紫陽域內,神廟建立之事,廢除大半。
其中豐禾縣內,原定神廟,盡數作廢。
而那些原本被定下的新神,便失去了位置。
能夠被定為神靈的,無一例外,皆大有來歷。
而沒有來歷的,如書河鎮老魚那般,即便得封神靈,最后坐在神廟當中的,也未必是它!
這些原定神靈,其神位稍高一些的,要么是朝廷高官,壽元將近,要么是修行有成之輩,得到朝廷賞識。
而神位稍低的,多數是來自于神都大族,他們是將死之人,得族中庇護,討得神位,延續新生。
有的甚至是妖,但種族長輩,乃是大乾神靈,運作之下,將后輩小妖,送上神位,其實也算壯大自己這一脈。
但在十多日前,玄天觀新任掌教出現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已成空。
因此,十來日前,有部分壽元將近的,又或是心懷怨憤的,大鬧了一場!
白縣尊對此極為惱怒,但礙于這些“禍亂之源”來歷不俗,加上修為都高于自身,他也無奈,于是多次上書紫陽域,但域尊柳策不愿多事,盡都壓下。
直到數日之前,神都白氏之祖,成就煉神,白縣尊地位水漲船高。
這些禍亂的源頭,才終于離去。
可卻還是留下了少數。
其中,就有來自于神都白氏的族人。
——
地牢之內,關押的一男一女。
男子被斬去一臂,鐵鉤穿了雙肩,吊在空中,奄奄一息。
女子遍體鱗傷,臉上滿是血淋淋的傷口,一雙原本纖細的手,十指僅存六指。
她的手指,被斬斷了四根。
而她的眼神,死死盯著眼前的男子,充滿了強烈的恨意。
“恨吧?”
地牢之前,是一位煉氣境圓滿的中年男子,他神情冷淡,緩緩說道:“你壞我道基之路,斷我壽元前程,我比你更恨!”
他出身神都白氏,原本天賦極高,但年少時遇妖,身受重創,根基受損,致使修行止步于煉氣。
他看似年輕,實則因為舊傷,已是壽元無多。
這一次,好不容易因為紫陽域空出大量神位,有望成神,延續新生。
最后卻是一場空想。
所以他極為憤怒。
但在這時,卻無意間得到了一門功法。
冥王宗的功法。
“在豐禾縣內,我玄天觀的眼皮底下,你竟敢動用魔功,獻祭那四十九個嬰兒!”
斷指女孩兒,緊緊咬牙,厲聲說道:“此番若視而不見,任你踏破道基,從此步入魔道,不知又有多少人遇害!殺不死你,是我們學藝不精,但不殺你,枉為玄天弟子!”
“玄天弟子?”
中年男子獰笑道:“你以為玄天觀還是當年鼎盛之時嗎?什么行俠仗義,什么替天行道,什么斬妖除魔,早不是你們這些喪家之犬應該考慮的事情了!”
他舉起匕首,往前一步,在女孩的臉上,狠狠劃下一道傷口,寒聲道:“你們應該考慮的是,怎么像狗一樣活著!”
“玄天觀的弟子可以赴死,但絕不會像狗一樣活著!”
女孩兒臉上的鮮血,順著臉頰流下,顯得極為猙獰,她厲聲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們替天行道,而你此番道基希望破滅,就是天意!”
“那你替天行道,又是什么下場?”
白家中年男子,掐住她的脖頸,憤怒地道:“老子不會讓你死得太痛快的……”
而在此刻,卻聽得地牢之外,傳來一個凝重的聲音。
“白爺,玄天觀有重新起勢的苗頭,不能再拖了,要盡快處理干凈。”
“吳道友急什么?我已經采納你們的建議,沒有堂而皇之,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他們凌遲,如今在這無人看見的地牢里,總該讓我盡興。”
“聽說白縣尊也到了,他老人家已經發話,讓各方新神,盡數退走,清理痕跡,還給玄天觀一個干凈的豐禾縣。”
“那老東西也不過區區煉氣,仗著是我白氏族人而已,老子也是!”
這白家中年男子,冷笑出聲:“老子是要死的人了,還怕什么?你們若不能讓我盡興,指不定我明日便在外頭,大開殺戒了……”
地牢之外那人,嘆息了聲,知曉對方將死,已經全無顧忌,不由感到無奈。
而白家中年男子,也沒有再度理會,而是提起匕首,擱在這玄天觀靈符堂女弟子的脖頸處。
“賤人,你聽到玄天觀有起勢的苗頭,似乎很開心?”
他淡淡說道:“也是,你們壞我大事之時,開陽山的消息尚未傳來……你們只是在護送吳家那些喪家之犬逃命而已。”
下一刻,他的匕首往下壓去,滲出鮮血,怒吼厲喝道:“那你們逃出近山鎮就是了,為何要毀我道基?”
“不過就是那些個嬰孩兒罷了,百姓是螻蟻,百姓的孩子也只是螻蟻!”
“我乃神都白氏的族人,踩死這些螻蟻,算得什么?”
他臉上變得扭曲,森然道:“就因為如此,你們便要毀我道基大業?”
“我只恨學藝不精,沒能宰了你!”
這女弟子滿臉的鮮血,流到嘴角,她仰起頭來,啐了對方一口。
鮮血染紅了白姓中年人的臉,也猩紅了他的眼。
“找死!”
他心下一狠,便要扯過匕首,劃開這女子的脖頸。
但下一刻,他渾身僵滯,竟然無法動彈。
而在地牢之外,相隔千步之地,只見一道人影,緩緩醒來。
他的聲音,卻已先一步在地牢下傳開。
“此間持利器者,不得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