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

第三十二章:新媳婦洗手做羹

點心的話,何家其實備的不多,但是好歹昨天是大喜日子,春燕就分到了兩只紅雞蛋一包糖,剛好拿了出來。陳霜降看著紅雞蛋就有點皺眉,她從小就不愛吃煮雞蛋,嫌噎得慌,好容易吃下一只,又灌了兩杯茶,陳霜降立刻就覺得沒了胃口。

瞅著天,差不多也是何夫人何老爺起身了,就帶著春燕,往何夫人院子里過來了。

大廳里面早就坐了一圈人,從最上面的何老爺何夫人,到幾個姨娘小輩齊全了,居然連李夫人并著李蘭佩都在,何金寶正站在中央梗著脖子問:“為什么?”

陳霜降都走到門口了,才聽到這么一聲,立刻就后悔了,早知道剛才就再吃慢一點,再走慢一點就好了,只是沒想到都這么好一會了,這邊居然還沒有鬧完,那自己這一只腳就在門檻上的,究竟是進還是不進好呢?

只不過這么一身大紅的衣服,到哪里不顯眼的,還沒等陳霜降想好,就有眼尖的瞧見她了,笑著說一聲:“新媳婦來了。”

這一回就算陳霜降想走也來不及了,只好把那悻悻的心情給收了,低眉順眼地進了大廳,只當是沒看到何金寶吹胡子瞪眼的模樣。

王嫂子很有眼色地捧上一盞茶,陳霜降也知道這是媳婦茶,喝了媳婦茶才算是真正地被這家人承認,于是就跪下來磕頭,再接過茶奉上,再換一個人跪下磕頭,奉茶。

本來奉茶的時候,還要奉上新媳婦自做的繡品,以示孝心,只不過陳霜降要等過了年才滿十一歲,原先根本沒想到會這么快嫁人,根本沒做過這一類東西,而且何家是想著沖喜,時間又緊,連去市集買成品的空都沒留下,所以陳霜降只能是空著手來磕頭了。

好在大家都是知道這種情況的,也是輕輕地就揭過了,喝了茶,回了個小荷包,也沒有為難陳霜降的。

長輩是要磕頭奉茶的,輪到平輩的只要福一福,行過禮,倒聲好,也就沒那么正式了,雖然笑得有些勉強,好歹都是給了陳霜降笑容的。

等陳霜降面對李家母女的時候,有些遲疑了,還從來沒聽說有哪家奉媳婦茶的時候有外姓親戚的,這李夫人光明正大地坐著,雖然只是親戚,但是總歸是長輩,楊氏只教陳霜降見著長輩要磕頭,可沒說見著親戚要怎么樣,這究竟是要磕頭還是不磕頭呢,陳霜降為難了。

倒是李蘭佩沉不住氣,現在年紀還小,跟何金寶說不上兩情相悅情深意重什么的,但是朦朧的好感還是有的,又帶著點孩子氣的占有欲,總覺得是陳霜降搶了她的玩具一樣,看著陳霜降就有點橫挑鼻子豎挑眼,當時就冷冷地說:“這就是新表嫂啊,好像挺面熟的,哪里見過呢?”

當然面熟了,上次去湖邊的時候,還是陳霜降給送的點心,都還聊過好幾句,原來這才是只是覺得面熟而已。

就在剛才何金寶還就這個事情大鬧了一番,不就是病了幾天么,怎么就病出個新娘子來,好不容易何夫人腦筋一轉把李夫人母女請了過來,何金寶好歹還是知道禮的,不好說什么大逆的話,又不肯就此罷休,這才造成僵持的局面。

等陳霜降進來,大家轉了注意力,何金寶對于陳霜降有點怨氣,但那也是打小就認識的,相處又還好,也實在是拉不下臉來兇狠對待。

只不過李蘭佩的一聲“新嫂子”又把何金寶的怨氣給勾勒了出來,在他來看就是睡了一覺就發現自個討了個新媳婦,也沒有一個人來事先知會他一聲,何金寶就憤怒了,這孩子原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氣的,這下更是氣的眼睛都紅了,拽緊拳頭,就差發作了。

結果何老爺一記眼刀下來,何金寶就癟了,只能乖乖地聽著訓:“鬧什么鬧,太太還不是為了你好,你這病折騰了這么久,總算是好了,以后更要省心孝順。杵在這里干嘛,帶著你媳婦,還不帶著你媳婦去給太爺奉茶的!”

何金寶不敢忤逆何老爺,別別扭扭地走門了,陳霜降趕緊跟了上去,等走到沒人的地方,何金寶突然停住了,帶著隱約的怒意說:“本來還以為你是個好的,沒想到也跟他們一樣來騙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辦法?陳霜降還覺得委屈,但是看著何金寶的樣子似乎有點不對,肩膀似乎在微微抖動,繞到他前面一看,眼眶都紅了,那眼淚珠子啪嗒地掉了下來,這也是個委屈的孩啊。

陳霜降就有點心軟了,解釋說:“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他們根本就不會想到來問我的。”

說完這一番話之后,這一對小夫妻就沉默了,一前一后跟著到了何太爺的小院子。周嫂子早就等在那頭了,本來還想說幾句吉利的話,一看這兩人臉色都不對,也不敢多說,趕緊引了進去。

在進門之前,陳霜降小心翼翼地扯著何金寶的袖子拉了幾下,對著他做了一個笑的表情,示意他需要高興一點。何金寶只是板著臉看了看,也不知道他究竟明白了沒,周嫂子已經在催了,陳霜降沒辦法,只能自己先微笑了一下,然后才進了大廳。

對于何太爺來說,孫子娶媳婦是件相當值得慶賀的事情,雖然這個媳婦是在何金寶病得不省人事抬進來沖喜的,但是她一進門,何金寶就起來了,這也是事實,所以何太爺對于陳霜降基本上還是相當滿意的。

跟著何金寶一起磕了頭,奉了茶,何太爺笑瞇瞇地接了喝了口,然后一人塞了個小荷包,就拉著何金寶說話去了。

出嫁那會,楊氏也有給陳霜降叨念過一陣規矩什么的,其中有一個陳霜降還是記得比較清楚的,新婦頭三天是要為家里準備吃食的。

所以陳霜降一直忐忑著,怕起遲了,昨晚還不怎么敢睡熟,特地早早地起來,但是等她準備好了,卻一直沒有人來叫她做飯,陳霜降又記得何家規矩多著呢,不敢隨便亂跑,只以為各村有各村的風俗,可能跟楊氏知道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