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何太爺這么大把年紀,何如玉這么小的歲數,居然都能好好地挺了過來,足可以見到陳霜降花費了多少的心思跟力氣。
看著陳霜降無知無覺地躺在那里,何太爺只覺得心痛如絞,就連看著何金寶也沒力氣生氣了,示意他走近一點,然后苦口婆心地勸:“老四啊,我知道當初太太讓你娶了陳丫頭,你不滿意,只是你摸著良心說一說,你這個媳婦究竟哪里不好,哪里對不起你。以前你在家里闖了禍,犯了錯,有多少次是你媳婦在太太跟前替你受的罰,你可有聽到你跟抱怨過一句,單就你逃出家這一事,你可知道你媳婦跪在祠堂三天三夜,還差點沒被你太太餓死,她可有跟你抱怨過半聲。
連王軍打過來的時候,連你爹娘都跑了,你媳婦都已經分家出去過了,她還把我這個老頭,跟如玉這個小丫頭一路拉扯呢,光用一具板車從何家村拉到這高樓縣。她一個丫頭家帶著我們兩個,你能知道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我們吃野菜,她吃野草,我們吃魚,她喝水,白天黑夜的都要握著根棍子,一刻都不敢放,她……甚至還為了我們殺了人,她明明可以自己一個跑走的,硬是從來沒起過這么一個念頭。要不是因為有你媳婦,等你回來,估計連我們的尸骨都找不見了。
你媳婦沒有一點對不起你,反倒是我們老何家欠了她兩條人命。老四你只要是還有那么一點顧念著你的爺爺,你的妹妹,就應該好好地感激你媳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這么傷她的心!”
話說著,何太爺不由地想起了逃難那一路,那其中的艱難困苦遠遠不是這三言兩語就能講清楚的,而那個一直堅強地微笑的陳霜降沒有倒在那路上,反而是何金寶氣到生死不明,那已經是被何太爺當成親孫女一樣的陳霜降啊,何太爺光是想到就覺得悲苦,老淚縱橫了。
何金寶從小就跟何太爺練武,感情深厚著,一看爺爺生氣了,趕緊跪下請罪,連聲說:“太爺不生氣,娶她雖然不是我情愿的,但是我跟霜降可以算是從小一塊長大的,總有些情分,又是這樣兵荒馬亂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我見了她自然是真心歡喜的,又怎么會想著要氣她呢?”
“那個綠珠又是怎么回事?”
何太爺一問,何金寶立刻就語塞了,他本來就不是個心細的人,參軍那會又才只十六歲,周邊又都是些兵痞,少不了那些尋花問柳的事情,何金寶畢竟還年輕,禁不起誘惑,見得多了難免也沾了這些毛病,只不過他還算自律,也就偶然去個一兩次。
后來,何金寶被司馬子夏賞識,又打過好幾次勝仗,漸漸展露了頭角,那就少不了那專門迎合的人,光是漂亮的丫頭就送了一打,何金寶也不是很好這口,大多都辭了。只不過這綠珠是司馬大公子司馬子恒的心腹張利南送來的,何金寶也不好推辭,只能留了下來,不過他也不怎么經心,就這么沒名沒份放著。
本來何太爺堅持要把綠珠給賣了,后來聽何金寶這么一說,他才不說賣了,只說陳霜降要靜養,不能再讓綠珠出現了。
何金寶都一一地應了,這才把何太爺送回了房間,然后他去看了看陳霜降。
陳霜降還沒有醒,帶著點燒,似乎是睡得很不安穩,不時地皺緊眉頭,仿佛是做了噩夢一般。
何如玉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床頭,邊上放了個臉盆,不時地擰一把水,給陳霜降擦擦汗,做的也是有模有樣的,然后就是拉著陳霜降的一只手貼著自己的臉,啪嗒啪嗒地直掉眼淚,一邊還說:“嫂嫂,醒醒,有壞人,如玉害怕。”
何金寶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他還是何家那一個誰都瞧不上眼的何老四,也就只有陳霜降會給他做襪子鞋子,那細密的針腳精細的手藝,曾經也讓何金寶歡喜了好久,只是后來何金寶似乎是漸漸地忘記了陳霜降的好,只光記得她不是他愿意娶的那一個,覺得陳霜降跟人合伙欺騙了他。
“也不是我愿意的……”當時陳霜降似乎也是說了這么一句。現在回想的時候,何金寶才算是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陳霜降能做主的。
真的是虧欠陳霜降太多了……
何金寶覺得后悔,正對著陳霜降伸手的時候,忽然就聽到門響,然后就是綠珠嬌滴滴的聲音:“老爺累了吧,綠珠燉了湯,趁熱喝一點。”
一回頭就看到了綠珠那妝容精致的臉龐,珠釵金鈿的裝備,再對比下陳霜降毫無血色的臉,破舊不堪的衣裳,何金寶忽然就覺得這個以前毫不起眼的綠珠刺眼了起來,沉聲說了句:“出去。”
綠珠也不知道何金寶在想什么,疑惑地跟出了門,等到了院子一看,何金寶居然拿了條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了下來,痛的綠珠驚呼一聲,翻手一看,手臂已經隱約見了血。
“太太房里面是你能隨便進的么,不抽你一頓,你還真不知道自己本分了!”
何金寶可一點都不留情,一鞭子一鞭子那都是用足了勁的,綠珠又不敢躲,兩三下捱下來,就覺得受不住了,痛得哇哇大叫,看何金寶絲毫不心疼的樣子,綠珠真的怕了,靈機一動,趕緊裝著搖搖晃晃,一頭栽在地上裝暈。
何金寶還抽了好幾下,只不過那時候有個士兵來找他說,將軍找人開會,何金寶這才悻悻地抽了最后一下走人,綠珠也在地上痛得抽搐了下,這回是真的暈了。
司馬軍在高樓縣呆得夠久了,很快地他們就要拔營行軍了,何金寶自然是要跟著大軍走的,陳霜降還臥病在床,何金寶沒有辦法只能把管事的大權交給了何太爺,留下了些銀錢,又留了一個叫劉大山的士兵幫著照顧,匆匆忙忙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