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的錢,就算是換成金馃子也是要差不多一百個了。在鄉下可以可以買上帶著一個帶著大片良田的上好莊子了,陳霜降瞠目結舌了一陣,總算是有些了解到了京城高的離譜的地價了。
討價還價了好一陣,最后是以八十五個金馃子的現錢成交,不單是前面的店鋪,連著后面的院子一并買了下來。
牙婆送地契來的時候,正好是何金寶休沐在家的日子,一好奇就接過來看了看,頓時奇怪了,問:“你不是說買莊子的么,怎么反而買了個鋪子,花了多少錢?”
陳霜降心疼地倒騰地自個放私房的箱子,付了鋪子的錢之后,里面就只有很可憐的幾個小銅銖了,這一回算是真正的傾家蕩產了。聽到何金寶這么一說,陳霜降又突然地后悔了,當時只想著總該要個自己的地方,一沖動就付錢買了下來,冷靜下來,卻是覺得花這么多錢,倒還不如租著便宜了。不由地就有些嘆氣了。
一看陳霜降的樣子就可以知道她有些后悔了,何金寶見慣了陳霜降斤斤算計的精細模樣,這突然地看到她對著錢箱子沮喪的樣子,何金寶倒是想起自己也是時常有這樣一沖動就花光了所有的錢,然后又覺得后悔的時候。倒是覺得很有幾分可親,不由呵呵地笑了起來,難得地安慰了陳霜降幾句說:“買都買了,就算了,沒錢的話,要不我借你幾個?”
“老爺莫不是忘了,你還欠著我一些錢沒還呢?”居然被何金寶看不起,陳霜降不禁地惱了幾分,立刻就反唇提起了往事,看著何金寶悻悻地伸手抓了抓腦袋,又覺得有些后悔,也不知道是不是對著何金寶有了些心結的緣故,居然習慣性的出言諷刺了一句。
好在何金寶性子粗,也不大在意,只問陳霜降,“鋪子都買了,那你想賣呢?”
“小菜。”
在買鋪子的時候,陳霜降就已經想過了,那店鋪的位置不算好也不算差,在長門直街的后頭靠近著老鼠巷,富人窮人都有來到的地方,就是人流量稍微少了點。陳霜降想著還是賣些小菜,本錢少。又能久放,就算是生意不好,也不會大虧本,再不濟就把鋪子轉租出去,多少也該能賺一點回來吧。
“以前周嫂子的小菜最是好吃,我也跟著學了一些,先試上一兩個月的。”
“果然是掉進錢眼里頭了。”何金寶也只是笑。
對于陳霜降想著開店的事情,何金寶既不贊同也不反對,何太爺倒是說女人拋頭露面的不好,何如玉卻是高興地很,幾乎每天都跟著陳霜降進去,還會揮著小手幫著陳霜降出謀劃策,這里裝,那里安個。
何金寶是正三品的開國文成侯,陳霜降也是個受了封號的郡夫人每個月還是有一份俸銀,只是并不多,買鋪子的錢大部分還都是靠了嘉寧帝佟皇后的賞賜,這一回又不想用上何金寶的錢。只能是找了個幾樣平常很少用的首飾,讓方嬤嬤去當了,湊上十幾貫錢。
把店面重新粉刷了一下,做了幾層木柜子。上面放上同樣大小的陶罐,用紅紙條標了名字,最前面是用白底青花的小碟子,放上一點小泡菜,看著格外的清爽怡人。
店里面的小菜都是陳霜降帶著人做的,何如玉還是很喜歡的,每天都是跟在后面,洗菜拿罐子,幫了不少的忙,所以小菜鋪開業的時候,何如玉比陳霜降更是忐忑上幾分,一直吵著要出去看看。
陳霜降被纏的沒有辦法,加上也是很有點擔心的,所以就換了衣服牽著何如玉的手出門。
方嬤嬤趕緊就起身說:“奴婢去叫人備轎。”
“不用了,不過幾個街口的路,今天天氣也好,我跟姑娘走過就好。”府里面是有陳霜降用的轎子,只是一備來就要費上不少時間,陳霜降又是打算去那邊悄悄看看,坐轎子不大方便,就擺手否決了。
方嬤嬤卻是堅決不讓,說:“萬一被人沖撞著可不好,而且也斷斷沒有太太姑娘單獨出門這個理。”
“坐轎子要半天,嫂嫂我們趕緊出門。”何如玉嘟著小嘴不滿地拉扯著陳霜降的衣角。
方嬤嬤都好,就是大多時候太嚴肅古板了一些,總喜歡把規矩的掛在嘴上。陳霜降很有些無奈地撇撇嘴,心想在鄉下的時候都是一個人進一個人出,哪里能有這么多的講究。
不過,陳霜降也沒有跟方嬤嬤爭辯。只折衷說:“拿兩個幃帽戴一下。”
幃帽是陳霜降到了京城之后才見到的東西,也就是在帽子沿上綴上一圈的薄紗,下擺用重物壓著,京城的婦人出門倒是時常會用上。
這倒也是個辦法,方嬤嬤想想就答應了,回去拿了兩頂幃帽,看陳霜降跟何如玉都好好地戴上了,從外面瞧不出她們的相貌了,方嬤嬤這才放了心,讓她們出了門。
京城的四月份還是寒冷的,不過今天倒是最近很難得的一個艷陽天,而且也沒風,走上一會就覺得渾身暖烘烘。
那一個小菜鋪子,最終被陳霜降定名為順心坊,取了順心如意的吉祥的意思,不過走上一刻鐘多點,就能看到那店面了。忐忑地站在街角往那邊瞅了一會,何如玉不由失望地嘟起了嘴,說:“怎么都沒有人進來,明明我們的泡菜做的很好吃啊,如玉有很努力地幫忙的?”
“今天才剛開,沒人知道才這樣,以后自然就好了。”雖然是這么安慰著何如玉。陳霜降在外面看了一會,也覺得心里沒底,沒忍住,還是帶著何如玉進了順心坊。
因為想著以后還要經常過來看看,怕被人說閑話,陳霜降就雇了兩個婆子看店,這會沒人,那兩個婆子正坐著休息,一見有人進來了,還以為是來了客人,趕緊迎了上來。看一眼跟著的春紅跟小草。才知道原來是陳霜降,齊齊地叫了一聲夫人。
看著這婆子還是蠻勤快的,店里面收拾的干干凈凈,罐子也都是擺的整整齊齊的,只不過看著根本沒少一樣,問了一下,才知道,這一早上才賣了兩三份出去,只得了幾十銅銖。
這生意做的還真有些冷清啊,陳霜降苦笑了一下,何如玉還很有些不服氣,硬是在店里面坐到了天黑,看著實在是沒有客人,這才垂頭喪氣地跟著陳霜降回了家。
“慢慢就會好起來的。”陳霜降看何如玉無精打采的樣子,就摸了摸她的頭發安慰著說。
“嗯。”這么小小年紀的何如玉居然露出了一種很惆悵的表情,嘆了一口氣,又突然對著陳霜降問,“家里來客人了么,那里停著馬車?”
順著何如玉指得的方向看過去,還真的看到了幾輛馬車,看那樣子估計是驛站租借過來的,好像是剛搬了東西下來,正團了一團繩子,隨便地往車上一扔,拉起馬開走了車。
今天似乎沒有聽說誰要過來啊,陳霜降還以為是來找何金寶的,雖然感覺奇怪,也沒有多在意,走到二門的時候,卻看到柳花匆匆地跑過來對著陳霜降喊:“太太,老太太來了!”
“老太太,老太太?”陳霜降正奇怪,還在想著難道是楊氏來了,不過她送到浦江的信到現在還沒有回音,應該不會是她。
走到正屋的時候,就看到何金寶正候在一邊,堂中央坐著好一些人。正中央高坐的卻是很久沒有見過面的何老爺,何夫人!
也不知道何家究竟在哪里聽到何金寶的消息,就帶了全家來投靠,陳霜降雖然心里不喜,只是念著畢竟已經是分了家,在這邊也住不上幾天,總要好好地待著才是。
只是何金寶現在住的房子也不大,何家人來的又急,陳霜降費了老大勁,挪了好些下人,才空出了邊上的小偏院,趁著吃晚飯的時候叫人打掃了一番,總算是把人給安置了進去。
但是等著何夫人去看了一回,卻是滿臉不悅,嫌這個偏院小,不肯住,陳霜降匆匆地跑過去好言好語地勸,何夫人卻是絲毫不讓,還悄悄地對著何老爺嚼了下耳朵,說:“我看小四的院子倒是挺大。”
何金寶也聽見了,很為難地對著陳霜降商量,“要不,我們那院讓出來,畢竟是爹娘。”
自從看到何老爺何夫人,陳霜降第一個擔心的就是何如玉,那丫頭小時候是被人扔到枯井里面的,而且這人很有可能是何夫人,何老爺這次會不會要了何如玉回去,陳霜降畢竟只是個嫂子,又不能扣著人不放。
只是從那么一點小小的娃娃,養到現在這個模樣,陳霜降早就把何如玉當成了自己家的丫頭疼,放手又舍不得,不放手又沒有理由。
這一點小心思像一把小鋸子一樣來回地在陳霜降身體里面拉鋸,簡直要把她一個人生生地折磨成兩半,何夫人又不是沉默寡言的那種人,陳霜降頓時就火氣升上來了,要不是他們過來……所以一聽到何夫人得寸進尺地說這一句話,陳霜降立刻反唇譏諷了一句:“要不要老爺連官位一起讓出來用用的?”
何夫人不禁變了臉色,狐疑地對著陳霜降上下打量了一番,對于陳霜降這個媳婦何夫人一向看不上眼,陳霜降又是溫順謙和慣了的,何夫人就直接地把她給忘記了,只沒想到突然之間這個媳婦卻是變得硬氣了起來,何夫人一時間沒有防備,倒是被陳霜降這話哽了下。
何老爺畢竟還算是知禮,對著何夫人訓了一句:“說混話呢,哪有老子去住兒子房間的,婦人之見!不過,這里確實是小了些,這么多的人根本住不下。”
“……今天晚了些,父親母親就先將就著,等明我就叫人另外租個房。”看何金寶的樣子似乎是想把正屋讓出去,陳霜降趕緊扯了扯他的袖子,何金寶這才改了口回來。
好不容易把何老爺何夫人給安置了下去,陳霜降跟何金寶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何金寶似乎還微微有些內疚,小聲地說:“畢竟是長輩讓他們擠那個小院子總不大好,要不還是讓出來讓他們住一晚……”
“老爺給公公婆婆送的信么,怎么要來也不提前說上一聲的?”
何金寶卻是搖頭,何家走之前并沒有留下信息,何金寶派出去找的人費了不少的功夫也沒有找到,只是沒想到反而是他們突然地找上了門,弄得何金寶也是很有些意外。
看何金寶很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估計也是在為陳霜降剛才那一句話賭氣,道理雖然沒有錯,只是陳霜降作為媳婦實在是不該說這個話。陳霜降嘆了口氣,只覺得在何老爺何夫人來之后,她跟何金寶之間的關系似乎是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隱約地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了。
“那如玉該怎么辦呢?”
對于何如玉的事情,因為感覺涉及了些長輩的隱私,何金寶也不是細心的人,就一直沒問,陳霜降也一直沒有說,只是沒想到何家會出現的這么突然,陳霜降只能把她怎么發現何如玉的事情給原原本本地說了一次。
“真的是被扔在了枯井里面?”何金寶吃驚地張大了嘴。
“要不是這樣,如玉怎么會跟了我,龍姨娘雖然不在,親爹總還是在的,我們又是分了家的,沒有讓她跟著我們的道理。”只是想到養了這么久的何如玉又要交到別人手里面,陳霜降不由地就覺得傷心,幾乎忍不住地掉起眼淚來,“那丫頭,我當成親生女兒養了這么多年……實在是舍不得讓她去那里受苦。”
“就這么藏著如玉也不是個法子,而且究竟是不是夫人扔的,不是還沒查清楚么。”
何金寶還想辯解,卻是被陳霜降的眼一橫,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不可聞,悻悻地轉著手里面的杯子,嘴上雖然不大承認,只是何金寶也知道,何家一向是由何夫人當的家,除開她還真想不出來有旁的人會把何如玉扔到枯井里面去。
想著這些陰暗的事情,何金寶不禁也覺得有幾分黯然,說:“明天我就找人去外面租個房子。”
何金富娶的是前朝戶部郎中的侄女,朝廷對于前朝官員的處置的態度還沒有明朗,何金富又是拖兒帶女的,這次也沒有跟著過來,小輩就只來了個何金貴何金元。
何金寶還要練兵,一早就出了門,臨走倒是沒忘記對著陳霜降交待一句:“先擔當著,總一兩天就能找到合適的房子。”
陳霜降坐了半天,總覺得有些不放心,特地叫了劉大山過來,問了一下,知道京城的房子不好找,就說:“要是找到合適的,先不要幫著下定金,悄悄地找了大老爺讓他去看過,別讓那個老太太知道了。”
劉大山聽著似乎有些模糊,問了一兩聲才弄清楚哪個是哪個,陳霜降自己也有些好笑,頓時感覺這稱呼亂的很,因為分了家,所以何金寶就升做了老爺,只是何太爺卻是沒有改過,現在又來了一家的何老爺何夫人,自然就有些弄得混,還是要分開叫的好。
吩咐了幾句就讓劉大山下去了,陳霜降想著昨天匆匆地叫何如玉回房間,不讓她出來,當時何如玉的臉色就不大好,也不知道那個傻丫頭一個人呆在那里會胡想些,陳霜降嘆了口氣,讓人去叫了何如玉出來一起吃早飯。
何如玉倒是很快地就過來了,有些悶悶地不大愛說話,只有對著何珗的時候才會真心地笑一笑。
陳霜降不禁嘆氣,這丫頭今年才不過六歲,這心思也未免太重了一些,以后怕是難免會有些陰郁。
本來還想著何如玉年紀還小,想著盡量瞞著,只是看何如玉一臉的憔悴,微微帶著紅的眼睛,怕是哭了一整個晚上,也不知道這丫頭究竟想了些,陳霜降覺得還是明白地告訴何如玉,讓她自己慢慢地想。
于是就把事情跟何如玉說了一次,不過還是把她被扔在枯井的那一段給藏了起來,只說是因為戰亂不得已才把何如玉留了下來。
“那是如玉的親爹,要是見到如玉肯定要把如玉帶走,嫂嫂舍不得如玉,所以才讓如玉藏了起來。”陳霜降抱著何如玉摸著她軟軟的頭發,也不知道究竟該怎么辦,要是何老爺真的要把何如玉帶走,于情于理她也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只是真的是舍不得。
“嗯,如玉也舍不得嫂嫂,如玉不要跟爹走,如玉要跟嫂嫂跟小何珗在一起。”
看著何如玉臉上漸漸地有了些笑容,陳霜降這才放下了心,正用小調羹挑了一點點青菜葉喂給何珗讓他嘗嘗味道的時候,忽然小草過來過,那邊的何夫人在那里大發脾氣,太太還是趕緊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