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李春尋的大家長正好來看望印丘先生。
戶部老大。
印丘先生是皇帝的姑父,又有真才實學,皇帝的文化造詣...咳咳,絕對不是他不努力,絕對是他老顏家根子就沒泡多少墨水。
向臣子請教拉不下臉,但向姑父請教,不是應當應分的?
正好,皇帝為明年的科舉題目頭禿,李尚書正在跟前,干脆,讓他來給長輩問個好,順便寫信探討一下。
李尚書本人也很追崇印丘先生,逮著機會當然要多說幾句,說著說著說到新一代來,哎喲,孫子在這啊,不如叫來說說話,順便考察考察功課。
李春尋:不,我并不想。
順便說一句,李尚書在長青書院讀書的孫子,不止這一個。
那就一塊叫來吧。
印丘先生也來了興致,點了一批人,全是明年要下場的,讓人去叫。
李春尋和一群人呼啦啦一起來了,注定他悲劇的一天。
而鹽阿郎正不知哪里去找呢,忽然看見這么一群人從遠處出現,里頭打頭的就有李春尋,當即向大樹后一閃,悄悄的跟了上去。
要不說他運氣好呢,李尚書和印丘先生本來在屋子里,派人去喊的時候,兩人出了個題目,就出來院子,停在不遠處的山溪前。
溪水寬闊,懸著一掛小小的瀑布,就以此為題吧,不為難他們。
鹽阿郎便能直接窺視,他揉揉眼,又掏掏耳朵,離著那么遠,自己都能看的這么清晰聽得這么清楚,仿佛自己就是其中一員似的,果然——自己是老天爺看中的風云際會的英雄人物吧。
郝靈:來,給你家老天爺磕個頭。
“爾等皆是拔尖人才,正好今日李大人在,做出文章讓他現場指點一番——”
印丘先生心情不錯的說著。
兩排學子里,李春尋站得筆挺,腦子越來越恍惚,嘩,嘩嘩,海水倒灌,天地旋轉,邪氣從腹而生。
從走過來遠遠看見兩人站在溪水之上,他腦海里便生出無聲無形的風,這風吹啊吹,吹得人理智搖搖欲墜。
理智漸失的李春尋未覺出哪里不對,眼睛望著站在半人高落差小瀑布上溪石邊的兩人。
那是他發自內心畏懼的存在。
漸漸扭曲成不一樣的樣貌,膚白,唇紅,稚嫩,青澀。
而兩人沉穩和悅的聲音,也變得脆嫩童稚。在喊哥哥。
邪氣侵蝕四肢百骸,恍恍惚惚周圍一切變了樣,昏暗的光線,暗紅的帳幔,躺在里頭的...
噗通——
眾人嚇了一跳。
印丘先生才說完最后一句,突然就有人跳水了?
這是什么套路?表示對自己五體投地?如今學子都這么拼了?
他沒第一時間認出是誰,可李尚書暗暗關注著自己孫子呢。
看兩人面色鎮定穩得一批,他老懷甚慰啊,咋?這跳水是在破題?
就沒立即動作。
都覺得李春尋是在別出心裁,說不得下一秒,就做出驚世文章來。
下一秒,驚世來了。
眾人眼珠子要掉出來。
李春尋撲騰進水里后開始扒拉衣裳,扒得可快可干凈了。
沒有人反應來,相反,缺了一個豁的學子們不少在琢磨,這又脫衣裳又崢嶸紅臉的,李春尋是要搞事啊,山水為題他不是要往山河家國戍邊上搞吧?立意這么高?破題這么大?行不行啊?尚書大人就是你爺爺用得著這么拼?
藏在樹冠里扒著樹枝看的鹽阿郎也是倒吸冷氣:“胖丫頭做了什么?她到底想干嘛?”
下一刻,答案揭曉。
赤身紅臉的李春尋突然在水里蕩漾開,雙手不停撫摸水中突出的一塊大圓石,嗯嗯開了口。
“春易,哥哥好好疼你。”
轟隆——轟隆——轟隆——
天雷啊。
齊齊一下深呼吸,印丘先生覺著眼前有些發晃。
李尚書卻是眼前發黑。
而在場另一人,李尚書的另一孫子李春易卻是大腦一陣白一陣黑一陣白一陣黑,啪嘰,坐地下了。
突然,有些事有了別的解釋呢。
“十一,你與我一同去長青書院,哥哥好護著你。”
“十一,你與我一屋,省得祖母和你娘擔心。”
“十一,你睡覺不老實,哥哥幫你蓋被子你看你踢的哥哥。”
怎么不踢死你!
李春尋是個半個青年了,二十出頭,李春易卻是才十二呀。
你個畜生!
李尚書第一反應:來人,堵了他的嘴!
可惜,兩人之前談論的話題不好為外人知,便都將身邊的人遣得遠遠的,還沒叫回來呢。
只能自己抽醒他了。
只是,他若下去,首先,得走到岸邊,繞過瀑布的落差,再進到水里,這個時間差,李春尋又開始作妖。
也不知他迷亂中看到了什么,抱著石頭嗯嗯啊啊起來,嘴里叫個不停。
“好春易,春易——”
“淞卿卿,你也來,快——”
印丘先生臉色巨變,淞?他沒記錯的話,常跟李春尋出入的人里,有常家的常淞?
蛇鼠一窩!
還不止呢。
“伯美,快來看,這是不是你最喜歡的‘暈色黃嬌’——”
眾:特么——好好的詩文。
李尚書臉色鐵青,已經跑下來,踏進水里。
李春尋緊抱石頭:“小湛兒,小湛兒——”
“李春尋!”
李尚書老臉一白,本能的恐懼讓他拿起手邊能拿起的東西,狠狠砸下。
一聲既脆又沉悶的動靜,學子們齊齊打了個哆嗦,看著李春尋跌落在水中,仰面朝上,溪水流經他身邊變成紅色。
出人命了!
被掐住嗓子發不出一聲。
李尚書瞬間蒼老十歲一般,顫巍巍抬頭看印丘先生。
大長駙馬的臉黑沉如雷暴前夕,雙手交握捏在一起,青筋暴露。
鹽阿郎看得分明,心頭尋思開,小湛兒是誰?難不成是這老頭兒的兒子還是孫子?李春尋那畜生叫喊別人的時候他還背著手呢,一叫那什么小湛兒,他伸出手來仿佛要掐死他。
嘖,管他呢,看來李春尋是討不了好了。
好戲已經看到,鹽阿郎不欲多留,從大樹的另一面悄悄摸下去,快步走向自己認為對的方向。
過了約有半個時辰,他原路返回兩人住所,兩人正好補好了作業。
鹽阿郎利落的脫下鄭兆楓的衣裳,按進洗衣的大盆里,用桶提了水缸里的水沒過。
“我得走了,你立即將衣裳洗出來。”
鄭兆楓不由緊張:“你做什么去了?”
“什么也沒干,怕你衣裳沾到什么,趕緊洗了吧。”鹽阿郎對鄭兆棉道:“他死定了。”
鄭兆棉一顆心呼啦綻放,想笑,又想哭。
知道這不是打聽詳情的好時機,讓他快快離去。
“這些東西,你拿去帶回我家。”
做戲做全套。
鹽阿郎背著東西,出了外院,交回腰牌。
沒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