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吧挖吧,花叢后,樹底下,荷塘里,假山間,枯井下。越挖越麻木,這要是挖的是寶該有多好。
來大總管也麻木了,一開始還擔心皇帝心里又怎么膈應,后頭見挖出的尸骨有的完整有的不完整,甚至有的只有幾根大骨頭,有的新有的舊有的還有不是人的。他也淡然了。已經這樣了,愛咋咋滴吧,皇帝沒那么脆弱。
皇帝確實不脆弱,他一直讓人匯報著呢,一開始確實心里不得勁,但后來也麻木了,甚至生起一些興味來,干脆扔了折子到現場來看。
見花園里沒宮女宮妃添亂,很滿意。
細心的來大總管一開始就讓人各處送信了,今日不宜走動,都在自家呆著,倒有人偏偏想來看,等聽說是來大總管帶著人滿院子挖白骨呢,頓時不敢來了。
上次血菩提的事,皇帝足足一個月沒召喚過任何嬪妃宮人,這次哪一宮的再沾染上白骨死氣,呵呵,等著徹底失寵吧。
皇帝背著手指點江山:“找個懂行的,記下來,都是多少年頭的,若是本朝的,看能不能對上身份,一概好生安葬。”
要說人,最擅長自欺欺人,千百年的老宅子得死過多少人,可一句天子坐龍氣,多的是人爭著搶著往里頭住。他能不知道他后宮這些主子奴仆的沒幾個好人?能不知道宮里時不時少個小太監小宮女什么的?知道,可知道了又怎樣,這日子還得過,這大屋還得住。
皇帝問郝靈:“要不要做法事超度?”
衛弋便道:“皇上,若是如此,御史臺的大人們可要坐不住了。”
儒家治天下,你將佛道請進宮是什么意思,造自己的反嗎?
皇帝不看他,略嫌棄的對他甩了下手,執著要郝靈給個答案。
“不用的,這些骨頭上殘存的意念本也弱得可憐,至于說宮里別的地方——”郝靈沉吟。
皇帝心頭一炸,別的地方?還有什么妖魔鬼怪藏在哪里?
“有些不太好的磁場,我畫幾道符,打散了就好。”
皇帝連連點頭,讓來大總管親自做這件事:“小大師,有沒有辟邪的符,朕可以見識見識嘛。”
朕只是好奇研究一下,絕對不是怕。
郝靈目光落在他胸前衣裳某一塊,笑道:“皇上不需要的。”
皇帝莫名那里發虛:“咳咳,對,朕有龍氣護體,不需要。”
郝靈笑笑。
接下來郝靈又指出幾處,卻是在大門緊閉的嬪妃宮里,郝靈也沒進去,隔著墻看見似的,說了具體位置讓她們自己挖去。
皇帝這個小心眼的默默記下,等著事后問問里頭起出來的有多長時間,死因是什么。
他更好奇郝靈裙腳的風,真是陰靈領路?
“不是,是一種術法,能快速找出風水異常的地方,不過是個小手段罷了。”郝靈笑道:“皇上要不要體驗下?只是風而已。”
皇帝膽大,立即同意了,緊張了旁邊一眾人。
郝靈便向不遠處的竹林上空招手,眾人肉眼可見已冒出新葉的竹林上層掀起波浪,一道風滾滾而來,帶著竹葉新香,席卷皇帝,春風和曦,柔而不烈。皇帝感覺自己被溫柔的無形力量扶搖,衣袂翻飛,細膩的風鉆進衣縫,每一個毛孔都被熨帖。
這怕是成仙的感覺吧。
哈哈大笑:“小大師想要什么,朕重重有賞。”
嘖,昏君,只是讓你吹吹風你就重重有賞?你這思想很危險呀。
郝靈提了:“我想要狀元郎。”
“咳,朕想起來,還有一封要緊的折子要處理,朕先走了。”
真是,現在的小姑娘都這么膚淺嗎?
鹽阿郎瞪眼:“不過一個小白臉。”
郝靈看看他,再看看衛弋,呵:“你們加起來都沒他白。”
衛弋:...我明明沒出聲。
鹽阿郎氣個仰倒:“是,我倆加起來更黑,郝靈,沒想到你是這么膚淺的人,你看人只看臉啊。”
郝靈冷笑:“當初要不是你長得還行,你以為你憑什么讓我撿回去?”
就很氣,又忍不住想笑。
衛弋感覺重新認識了郝靈一樣,渣得多高明。
狀元郎尷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郝靈:“功名利祿如浮云,狀元郎,你真不考慮跟我走?”
狀元郎干笑一聲:“我真的志不在此,我只想做好一方父母官,讓老百姓吃得飽飯穿得暖衣。”
郝靈點頭:“行吧,我也就隨便一問。”
狀元郎:“...”
衛弋:“那你有沒有興趣上戰場?或者到西北為官?西北受地形氣候限制,始終不如中原富庶,假如你真想為民辦事,去西北是個不錯的選擇。”
鹽阿郎調侃:“是,去西北種糧食,給你做后勤官唄。”
狀元郎卻是一臉認真的思索:“我會認真考慮的,也要看朝廷的意思。”
衛弋點頭:“行,你若愿意便與我說一聲,我自會跟朝廷要人。”
兩人就這樣暫時說定。
來大總管看得想笑,狀元郎到底被人搶了,衛小將軍技高一籌呀。
等郝靈以葉為紙以花汁為墨做了符,來大總管親自拿著一張一張貼在郝靈說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每貼一張出去,他便覺著身邊空氣都變得雨后清新一般,風更輕了,人走路都帶風。
回去復命,說自己的感觸,與皇帝感嘆:“真本事呀。”
皇帝說他少見多怪:“國師的本事你沒見過?”厲害多了。
來大總管笑著道:“小大師才幾歲呀。”
皇帝看他一眼:“也就幾歲的小姑娘才被皮囊迷惑。朕年輕的時候也是難得的美男子。”
“是是是,皇上您是人中龍鳳。不過話說回來——”來大總管有些猶豫。
“你這老東西,跟朕還吞吞吐吐。”
來大總管道:“狀元郎這也太招桃花了吧,小大師且不說,老奴也看得出來,別看她嘴上叫得緊,其實沒那么迷狀元郎。倒是家鄉那兩家,敢追到京里來當街搶人,曹家小姐、梁家小姐都因為狀元郎做出不妥的事情。老奴倒不是說狀元郎的不是,就是,狀元郎這也太倒霉,走哪招哪,以后留京還是外放,還不知因為容貌惹出多少是非。”
他絮絮叨叨,真心為狀元郎擔心,狀元郎長得好,他都難免心軟,不禁想到這個。
皇帝聽了也覺得這事不太好解決,狀元郎是有真才的,人不迂腐品性也好,他有意重點培養,日后做個肱股之臣,若是栽到女人手里——
“他還沒定親?”
“哎喲,我的主子喲,您覺著狀元郎娶了媳婦就能沒人惦記?”
也是。這事倒是難辦了,總不能讓狀元郎自毀容貌吧,生成那樣不是人家自己的錯呀。
“也不知他爹娘怎么生的,怎么就生得這么好看。”皇帝不免酸溜溜,想起自家那些個,不能比啊不能比:“這樣,正好小大師在,你提點下狀元郎,問有沒有破解的法子,或許小大師有法子呢。”
皇帝說:“朕可真是太關心臣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