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蘭玉庶

第三十三回 12(粥場)

第三十三回12(粥場)(書號:92928)

第三十三回12(粥場)

作者:前朝樹

而天寶九年的正月,群臣上表封西岳,好大喜功的唐帝欣然應允。

二月份,皇帝便就讓御史大夫王鉷開鑿華山之路,設置壇場,所費巨萬。

然而,是年春天,關中大旱,糧食欠收,糧米價格一路高漲,平民人家,時有餓死的。

即使這樣,皇帝也未想過封西岳之事作罷。

直到三月下旬,新建華山祠遭災。

皇帝也好、群臣也好,都深覺不祥。

占卜所得不吉,才將封西岳之事放下。

就邊付國公府,因為糧米飛漲,而緊縮開支。

在養心庵里的付悅,由于有流民,跟著庵里的人支起大禍,向流民施粥。

付悅的心里,每天都被仇恨占得滿滿的。

她用盡心機進到了付國公府,可不為了進養心庵里來的。

養心庵里,除了尼姑之外,便就是各家里犯錯的娘子。

這里也分三六九等。

家里有錢,給的香油錢多的,生活便就輕松。

什么活也不用干,只侍奉佛祖就行。

而沒有錢的,那么對不起了,佛祖不需要那么多人侍奉。

活人更需要人侍奉。

卯時初就要起床,挑水打柴,起炊做飯,掃灑門院,各庵堂。

佛寺庵堂里,悠悠鐘聲之中,平靜無爭的表相下,所隱藏的,是清苦和尚、尼姑的勞累汗水。

付國公府不可以大筆的往養心庵捐錢,而付寬有那心,也沒那力,趙夫人不干。

高姨娘更是心疼死付悅,卻也拿不出一分錢來,改善付悅的待遇。

付悅這兩年就如一個被人抽打的陀螺。

不是她樂意干。

而是別人逼著她,不得停歇。

付悅站在了大鍋旁,一勺一勺地為流民碗里放粥。

她對于眼前的這些個饑民,無一絲的同情。

只是師傅讓她這樣干,她不得不干。

她嫌棄饑民們臭,又骯臟。

高姨娘在邊上看著,十分的心疼。

等著領粥的饑民從早到晚,永遠排著隊,看不見人少。

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付悅面上露出譏笑來。

心下想著,瞧著這隊伍,便是挺像等著領孟婆湯,過奈何橋的鬼隊。

也是這樣,無論什么時候看,都一眼望不到頭。

高姨娘在邊上給粥鍋添柴,瞅瞅也中午了,付悅還未吃午飯。

于是,便就往鍋底多添了些柴,然后走到付悅跟前,伸手去拿付悅手里的粥勺,笑道:

“中午了,你還沒吃飯呢,我來添粥,你去歇會。”

雖然生活清苦,但付悅這兩年倒是長了不少的個子。

而模樣,也出落得越發的美麗。

雖然只有十二歲,但付悅細高挑的個,瓜子臉,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像兩只蝴蝶的翅膀一樣,呼扇呼扇的,十分動人。

更何況彎彎的兩道柳葉眉,不描而黛,漂亮如櫻桃一樣的唇,不染而朱。

付悅往粥鍋跟前一站,在她哪兒排隊等粥的流民,都比別處鍋前的多。

嫌惡地瞅了眼望不到頭的隊伍,付悅痛快地將手里的勺丟給了高姨娘。

其實她一點都不餓,也不想吃庵里準備的飯菜。

但是,她若是不吃飯的話,便就要一直面對著這一幫子又臟又臭的流民,還有一大部分,色迷迷的眼睛。

付悅恨這一切,恨不得往鍋里下藥,毒死這些個人。

庵堂里的人,誰也付悅也不好。

不是她們嫌棄付悅,而是付悅懶得理她們。

付悅只將自己份內的活干了,干不完的,全丟給高姨娘。

她自己卻是悶不吭聲,一整天一整天不說話。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裝飯菜的,是漆木的三碗盒。

一碗比外面流民稍稠糊點的粥,一份小鹽豆、一份扮野菜。

付悅拿著她自己的那份飯菜,坐到了粥場外面的一棵柳樹下面,悶頭地吃著。

真的是十分的難吃。

就是山珍吃了二年,也早就夠了。

更何況庵堂里的飯菜,即使餓上十天半個月,也不會覺得好吃。

付悅有如嚼蠟一樣的,吃著午飯。

可是她的內心,卻遠比她表面表現得要波瀾得多。

這兩年里,付悅無時無刻不在盤算著,她要怎么樣,才能從這里逃出去。

付亮給她捎過兩次信,大意是讓她去莊上找付亮,與他匯合,他們倆個再別行打算。

可是,如何逃走呢?

這次關中鬧災,養心庵設粥場,便是給了付悅一個希望。

一個想法,在付悅的心里叫囂著。

她要逃走,她不想在這里一直呆到付寬為她定親。

不管怎么樣,她都想先逃走再說。

如何逃走呢,付悅一時并沒有想好。

還沒等付悅吃完飯,養心庵管事尼姑走了出來,催促換飯的人道:

“你們都給我精神點兒,別趁著吃飯在這兒磨蹭,一會兒會有官宦家的小娘子來粥場,到時候會有布施。快收拾了,別讓人家以為咱們騙錢,不做活。”

養心庵雖然打著施粥的名號,其實是要施主施米錢。

然后養心庵出人出力。

付悅撇了下嘴,心下不以為然。

這中間的貓膩,付悅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京城里的富貴人家的大小娘子,幾乎天天來捐錢。

雖然或多或少,但就是少的,都夠給流民施一年的粥的了。

更何況多的。

這中間的油水,簡直比官府還黑。

而庵堂的地收等,都沒有稅。

但是,能讓管理尼姑如此緊張,下午來得小娘子,應該來頭不小。

這樣想著,付悅心下一動。

不會來的是付新吧?

不過很快就被付悅給否定了。

付悅不禁嘲笑自己,真是在這兒混了兩年,眼界都變低了。

京城遍地皇親,付新再怎么的,應該也不至于讓養心庵的管事尼姑,如此重視。

付悅面無表情的從高姨娘手接過粥勺。

高姨娘盈著笑臉,問道:

“吃完了?可吃飽了?怎么這樣快?也不多歇會?”

付悅一慣性的,不理高姨娘。

她瞧不起高姨娘,覺得她半分也幫不了自己,卻還跟在身邊礙事。

高姨娘也習慣了,笑了笑,然后也就吃午飯去了。

付悅面無表情地分著粥。

一個看起來又老又邋遢的男人,滿臉的胡須,湊到了付悅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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