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雷界出來,便是金雷洞天。在這里,紅衣當面將一個香囊交給寧凡。
那香囊是一種頗為高品的儲物袋,為不少高階女修所喜愛,其中盛放著不少金雷竹葉。
任寧凡抹去竹葉上所有神念印記,她并未阻止,她明白,寧凡這么做是為防止她毀去竹葉。
與紅衣的坦然相比,寧凡則謹慎地多。
他只將七片烏雷竹葉交給紅衣,七片竹葉,是之前的約定。
之后的約定,是給紅衣十二片竹葉,剩下的五片,寧凡聲稱會在獲得十萬年靈藥之后,如數交給紅衣。
紅衣血眸平靜,并不覺得寧凡這么做有什么不對。
為人處世,先小人后君子并無過錯的。
若寧凡欺騙她,她會讓寧凡付出代價。
若寧凡守信,她也會履行承諾,與寧凡正常交易,交付寧凡十萬年靈藥,并命令周家成為寧凡在內海的后盾。
紅衣為人,從不占人便宜,亦絕不吃虧,與寧凡倒是頗為相似。
“紅衣姑娘一諾千金,如數交付金雷竹葉,令周某欽佩不已。”
寧凡收起金雷竹葉,抱拳謝道,有這些竹葉,月凌空的傷勢便不成問題了。
“哼,難道你以為,我會為了區區一些金雷竹葉,違背心魔大誓?”
紅衣冷冷瞥了寧凡一眼,一想起被寧凡逼得發下心魔大勢,她便有些不悅。
“呵呵,姑娘說笑了…嗯?姑娘臉色有些難看,可是身體有恙?”
寧凡岔開話題,免得激怒紅衣。
在離開烏雷界后,寧凡才有心情細細端詳紅衣,這才注意到,此女的面色有些蒼白虛弱。
十日前。紅衣絕對沒有這種虛弱感。
“我是元神之身,臉色會難看,只因元神虛弱而已,并非大事。哼!你是第一個有膽量嫌我臉色難看的男子,不過看在你還有利用價值,我可饒你言語沖撞之罪!”
紅衣皺眉,她雖不在乎容貌美丑,但被寧凡說臉色難看,還是有些不悅。
且她之所以臉色難看,還是因為寧凡害得。
按照原計劃。紅衣最多只能在烏雷界停留七天。
七天過后,無論是否取得烏雷竹葉,她都必須先返回外界,與三長老等人匯合。
服食一定數量的滋補元神之藥,用以鞏固元神,否則元神之身便會虛弱損傷。
寧凡前往上層云界,共耗去十日,十日之內,紅衣一直在下方守護傳送陣。以免雷獸毀陣,將寧凡永遠困在上層云界。
故而紅衣并未按時離開烏雷界,元神自然會出現虛弱征兆。
這些她沒有告訴寧凡,因為沒有必要。
寧凡則頗感無語。他不過關心關心紅衣的臉色,可并無侮辱紅衣容貌難看的意思,惹紅衣不悅,只能說紅衣脾氣太古怪了。
紅衣氣色不佳。但容貌絕對不差的。
發絲如墨,肌膚賽雪,眼瞳紅如寶石。睫毛長卷微翹,雙唇晶瑩水潤,是個絕色美人。
與寧凡記憶中的寧紅紅有七八分形似,但卻多了一股熟美的風韻,及高傲的冷寒。
緋紅的衣裙,長裙及地,似紅蓮,似烈火,下擺綴著數顆碎鉆,華貴而灼人目光。
寧凡暗暗打量著紅衣容貌,心頭卻漸漸升起一絲違和之感。
尤其讓寧凡在意的,是紅衣眉心的三顆血色雷星。其中第三顆雷星,只有三分之二凝實,剩下的三分之一是虛幻。
太素雷星么…
之前的寧凡,是看不出雷星奧妙的,但如今的寧凡,徹底凝出太素雷星,倒是能夠看出一些玄機。
“此女的雷星,只有三分之二凝實,與我之前猜想倒是一致。”
“看夠了?”
紅衣嘴角勾起一抹寒冷的笑容,寧凡很大膽,非常大膽,敢這般窺探自己的容貌。
按照她的脾性,若有誰敢如此直視她的容貌,她必會殺人泄憤。
“…失禮了。”
寧凡移開目光,他能感到,紅衣很排斥男子。
此女是雷皇之女,他不打算和此女扯上關系。
“我與三長老相約,只會進入烏雷界七日,如今遲了三日,恐怕三長老已帶人守護在竹林之中。稍后他們見你與我同行,怕會對你有所戒備。不過你可放心,你對我有利用價值,有我保護你,內海無人敢傷你!跟緊我身后!”
紅衣的語氣,忽而霸道起來,給寧凡一種錯覺,此刻的紅衣,儼然擁有云天決一般的氣魄。
開啟金雷洞天的出口,紅衣與寧凡并肩而出,方一現身外界,寧凡立刻發現,外界竹林之中,有四個極強的高手鎮守于此。
這四人,每一個都是內海隱世不出的煉虛老怪!
三名窺虛,一名問虛!
那一名問虛老怪,一襲麻袍,白發如蒼,白須似戟,目如烈火,身后背負著一個古舊碩大的劍匣。氣勢極強,甚至比應龍王都不弱分毫!
這四人一見紅衣出現,紛紛大松了口氣。
但一見紅衣身旁,還跟著寧凡,登時一個個老怪面色震怒。
“是你,周明!想不到當日你離開雷竹島,只是障眼法而已,竟又去而復返!找死!”
“縱然你是雨殿尊老,有云天決庇護,但你視我內海周家有如無物,老夫今日便來領教領教閣下的高招,看閣下依仗了什么實力,有如此膽魄,惹我周家!”
“主人,此子膽大妄為,擅闖金雷洞天,欲對你不利,該當處死!”
三名窺虛老怪,皆是震怒出聲,一個個老怪望著寧凡,眼神仿佛會噴火。
唯有那負劍老者,雖然性格剛烈,眼力卻是極強。
他隱隱看出,寧凡和紅衣并肩而立,從紅衣態度來看。對寧凡并無敵意。
揮手止住三名窺虛老怪的呼喝,他微一抱拳,對紅衣道,
“敢問主人,為何與此人同行,為何延期三日才出烏雷界,可是出了變故?”
老者的提問十分委婉,若烏雷界出了變故,那十有八九是寧凡做了手腳,他聞名緣由。會親手斃了寧凡。
“三長老放心,我堂堂雷皇之女,豈會因為一個化神小輩引起什么變故。且這次烏雷界之行,正是因為有此子幫助,才獲得了足量竹葉,雖說日期略有耽擱,但所獲竹葉,更在預期之上,一切大事。可按部就班進行了。”紅衣冷冷解釋道。
“雷皇之女?”一名窺虛老怪略有狐疑,卻立刻被負劍老者瞪了一眼,匆忙收聲。
“主…小姐能獲得足量竹葉,當真是莫大喜事。既然周小友出了力,便不算敵人了,此地并非談話之地,請小姐移步雷臣閣!周小友。一起來吧!”
負劍老者對紅衣語氣恭敬,對寧凡言辭卻不容拒絕。
其他三名窺虛老者,聽聞寧凡是友非敵。亦隱去殺機,但眉宇間都還有不少戒備之色。
寧凡也不多言,不作任何解釋,有紅衣為他解釋,他自不必開口,只需跟在紅衣身后即可。
目光若有所思望向三名窺虛老怪,這三名窺虛老怪,他從未在無盡海聽說過,多半是周家的隱藏高手。
若是入雷竹島前,對窺虛老怪,寧凡還會忌憚一二,但經過黑雷塔一行,寧凡實力暴漲,死在其手的窺虛老怪已有數十人,加上這三名窺虛還是周家雷修,他自不會將三人放入眼中。
但那個負劍老者則不同,給寧凡一種極強的危機感。
周家以雷修聞名,老者雖是周家高手,卻并未雷修,而是劍修,寧凡的太素雷星對他沒有一絲克制效果。
這老者實力,比起應龍王都不弱,且沒有雷星克制。若與寧凡爭斗,怕是會比應龍王難纏地多。
此刻寧凡元神魔氣未消,暫時無法魔化,縱然魔化,也未必能斗敗這老者。
從實力而言,寧凡不如負劍老者,但論底牌,寧凡有日月碑一擊,有欺天斗篷隱匿,他并不懼這老者。
聽紅衣稱呼,這名負劍老者,是周家三長老。
一絲記憶竄入腦海,寧凡隱隱記得,當日滅殺炎尊、曾從雨殿兩名煉虛殿主口中,聽過周家三長老的名頭。
“周家三長老,名周臣,問虛境界,傳聞只差一線便可晉入沖虛。性格剛烈,殺人如麻…若我所料不差,這負劍老者,便是那周臣。周臣與其他周家老怪一樣,都是不周雷皇之仆,只會奉雷皇為主,之前卻稱呼紅衣為主,隨后改口…那名窺虛老者,初聞紅衣是雷皇之女,似乎也有一絲意外…難道說,紅衣的身份有問題?她不是雷皇之女,而是…雷皇?!”
寧凡目光微微一凝,若如他所猜測,則之前一些想不通的地方,都可想通。
只是,傳聞雷皇不可離開皇墓,且從未有任何情報說明,雷皇是女子…自己的推測,似乎有些武斷。
“你在懷疑我的身份?”并肩而行的紅衣,突然露出一絲寒冷的笑容,傳音道。
“你是誰,與我無關。”寧凡說得斬釘截鐵,在紅衣質問他之后,他幾乎有九成把握推測,紅衣不是雷皇之女。
但若說紅衣是雷皇,他還沒有多大把握,亦沒有興趣做此推測。
如他所言,紅衣的身份,他不想知道,也不愿干涉。
不周雷皇與雨殿,似乎有不少錯綜復雜的恩怨,這些恩怨,他不想陷入其中。
“說得好!無關之事,不要多管,無憑之話,不要多言,這才是保身之道。”
紅衣表情轉而平靜,看不出喜怒。
寧凡定了定心神,隨紅衣等人步入雷臣閣。
雷臣閣所在,亦是雷竹島一處禁地,極其幽禁,設有無上大陣,卻并無任何修士守御。
寧凡隱隱猜測,此地不設修士防御,多半是周臣等人怕有人見到紅衣。
看起來,縱然紅衣不是雷皇,其身份也頗有麻煩之處,不可告人。
進入閣中,諸人分座。紅衣坐主位,四名高手眾星拱月般守護,寧凡則坐在角落。
周臣等人依次向紅衣稟報著什么,皆用的暗語,關鍵之處更是傳音,寧凡什么也聽不懂。
再談論的,便是此次烏雷界之行,紅衣簡明敘說了與寧凡相遇的經過,并闡述了寧凡的功勞。
當聽聞寧凡以半步煉虛修為、取得24枚烏雷竹葉后,三名窺虛齊齊冷冷吸氣。無法不驚的。
就算三人有逆天隱匿神通,可瞞過鎮守烏雷界的兇獸,進入黑雷塔,也無人可縱橫十層,更別談斬殺問虛、獲得十一層以上的烏雷竹葉。
當聽聞寧凡精通一種玄妙的風煙法術,可磨滅某些特殊印記,就連問虛境界的周臣都有些坐不住了。
四人終于明白,一向冷血的紅衣,為何會對寧凡青眼有加。
原來。寧凡的風煙法術可為那件大事的出大力氣!
“三長老,我與此子有約定,他為我尋來七片烏雷竹葉,我贈送他所有金雷竹葉。并傳他一式法術,令周家庇護他,此事我已發下心魔大事,從今日起。我無盡海周家,需將周明列為座上賓,在內海之地。不容任何勢力對周明出手,違者,出動煉虛高手,殺之!”
紅衣遵照約定,對周臣等人下了庇護寧凡的命令,且這庇護級別,還頗為不低,可出動周家煉虛庇護寧凡。
立刻,三名窺虛俱是面色一變,勸諫道。
“什么!我等周家煉虛,皆與雨殿有過明約,不可在明面出手…傳聞這周明尤其擅長惹禍,若他惹下莫大禍端,為了庇護于他,我周家可能會暴露隱藏底蘊…”
“閉嘴!沒聽到此事小姐已發過心魔大誓了么!無論如何,我等需完成小姐命令,不可讓小姐違背大誓!”
不待紅衣出言,周臣直接厲聲喝住三人,并立刻向紅衣抱拳道,
“小姐息怒,他三人是近五千年晉入煉虛,不懂小姐脾性,望小姐海涵!”
周臣了解紅衣的脾氣,紅衣不喜歡任何人反駁自己,放在以前,三人敢質疑她的命令,必定直接誅殺。
這三名窺虛不了解紅衣脾氣,并不知頂撞紅衣有多么兇險。
故而周臣匆忙打圓場,便是怕三人觸怒紅衣、白白隕落。
周臣心中則不解,在他記憶中,紅衣從不對任何人發誓,何況是心魔大誓。
他斜睨了寧凡一眼,心中暗道,寧凡能讓紅衣發誓,看來手段有些不凡。
能從黑雷塔奪得24枚烏雷竹葉,必定殺上過24層,那個層數,就算是周臣也難以闖入,何況周臣根本無法沖破烏雷界入口的兇獸防御。
“哼,這次有周臣幫你們求情,下一次,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質疑我的命令!”
紅衣絕美的血瞳,忽然閃過一道可怖的電光。
那電光太快,只一個閃爍,根本無從看清軌跡,但三名窺虛老者,卻俱都感到識海一痛,幾欲粉碎,若非紅衣留情,三人必死!
三人登時冷汗直冒,匆忙抱拳謝罪,再不敢違逆紅衣。
寧凡面色不動,心中則暗暗咋舌。
“這個女人,好冷的性子…”
紅衣對他只是冷漠,對其他人則是冷酷了。
如此一比較,紅衣對他不冷不熱的態度,已經是極其客氣了。
他沒有插手,那是周家的家事,與他無關。
令寧凡高興的是,有紅衣一道命令,內海周家從今日起,是要成為自己的后盾了。
寧凡倒不指望自己闖禍之時、會有周家煉虛不遠萬里來援助。
不過單單頂上個周家的威名,寧凡便收益不小。
雨殿尊老,周家貴賓,這一次,寧凡在無盡海可謂真正的黑白通吃了。
“三長老,你手上還有多少十萬年靈藥?”紅衣忽而開口問道。
“小姐放心,老奴手中的靈藥,尚有百株,皆是我萬年以來苦苦搜集而來,每一株都可作為調和烏雷竹葉的輔藥。”周臣恭敬道。
“僅有百株?烏雷竹葉雷力極強,每片竹葉調和,至少需5株十萬年靈藥…也便是說,若我取走60株,只剩40株么…也罷,周臣,你取40株十萬年靈藥,贈與周明!”紅衣不容拒絕道。
“什、什么!”這一次,縱然是周臣都震驚了,有反駁紅衣的沖動。
十萬年靈藥,是煉制七轉丹藥所需之物,每一株都是天價。縱然雨界沒有七轉丹師,但十萬年靈藥也可入藥六轉丹藥,使得六轉丹藥藥力激增。
縱然是碎虛老怪,也難以獲得十萬年靈藥。周臣身為周家三長老,問虛境界,耗費萬年,也不過尋得百株而已,每一株靈藥,都有周臣的心血,如此珍貴之物,豈可隨意送人!
他不是舍不得,但這些靈藥,可都是紅衣重新登上巔峰的必需之物啊!
“你敢違背我的命令?”紅衣眸光一冷。
“老奴一片忠心,日月可鑒…這些靈藥,除了為小姐恢復元神之傷,更需用在之后的‘大事’之中…失去這些靈藥,小姐恢復修為,怕會遙遙無期…”
“這你不必擔心,周明的風煙一指,對我有莫大幫助,可免去那些十萬年靈藥的藥浴。去吧,取40株十萬年靈藥,贈與周明!”
周臣咬牙,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主人。只為主人完成大事,他可奔波萬年,他可磨盡狠性,他從不會違背主人任何命令。
但如今茲事體大,他不敢輕率。
周臣望著寧凡方向,目光由猶豫變作決絕,豁然起身。
“小姐,他是否有助你完成大事的實力,老奴需親自驗證!老奴明白,此事違反小姐規矩,老奴按罪該死,但請小姐念在老奴往昔功勞的份上,容老奴事后自毀一臂謝罪!”
“周明,若你想要十萬年靈藥,便接老夫一劍,接下此劍,你可取藥!”
周臣白發飛揚,一股絕強的氣勢,伴隨著劍吟之聲,從其背后劍匣傳出。
一瞬間,天地間,風云變色,劍氣如龍!
“你可敢,接老夫一劍!”
“有何不敢!”
寧凡豁然起身,他知道,若自己接不下周臣一劍,必定無法取藥。
他不知紅衣等人密何事,但僅僅是為了洛幽,他也必須取得十萬年靈藥,調和烏金竹葉,將她治好。
洛幽是為了救他而傷,他絕不會棄她不顧!
“若我接下三長老一劍,請三長老贈藥!”
一股驚天的煞氣,從寧凡身上散出,令得滿座皆驚。
那是上萬化神、數十煉虛死后遺留的煞氣!
寧凡一路走來,血債累累,所殺化神,都已上萬,修為更低者,數不勝數!
縱然是周臣面對這煞氣,都感覺心神一亂。
紅衣美目一抬,又是微驚之色,她從寧凡身上,已驚訝過太多次。
“雨界之內,碎虛之下,此子煞氣之強,可列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