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蓉福了福身,也準備告辭,卻被皇帝給留了下來。
皇帝端詳了許久,忽而微微皺起了眉,道:“白亦蓉?”
“稟皇上,臣女白亦蓉。”亦蓉恭恭敬敬地回答。雖不知老皇帝留下自己來有何意圖,但亦蓉面上是很平靜恭謹的。
作為太師的千金,亦蓉從小飽讀詩書,知書識禮,性子也沉穩安靜,給人的感覺就是溫雅聘婷。
“朕曾聽聞,你母親生了你便逝世了?”皇帝邊端詳,邊問道。
“是,臣女的母親因生我而難產。”
亦蓉回答得規規矩矩,沒有多說,也沒有感慨。
“哦,你母親是何姓氏?”
這個,亦蓉當然知道,于是回答道:“父親同臣女提過,母親姓沈。”
“嗯......沈?沈氏,可是前朝鼎鼎有名的徽陽沈氏?沈氏可是出過幾位貴妃的大氏族,不過,如今卻是避世而居了。”皇帝觀察著她的神色,仿佛要從她臉上看出點什么來。
亦蓉壓下滿腹疑惑,老老實實地回道:“回皇上,父親從未與臣女提過這些,故而臣女對這沈氏也不得而知。”
“哦,也是。那沈氏也是書香門第,他們培養出來的女孩兒各個都是精通文墨,知書識禮,無數達官貴族幾乎要踏破了他們的門檻也求而不得,沒想到到了如今物是人非,沈氏一族恐怕走向了沒落啦。”
皇帝語氣中頗有些惋惜之意,說完還嘆了口氣,亦蓉只默默地聽著。
這沈氏一族當時究竟有多風光?就連皇帝都這般感嘆。母親與皇帝口中的沈氏一族究竟有沒有牽扯?
“罷了,你也是糊里糊涂的,朕倒不如不問。朕也只是好奇罷了,你呀,我雖沒親眼見過你母親,卻也能從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想必也是極為出色的,若說你母親出身于沈氏一族也不為過。”
亦蓉道:“臣女多謝皇上贊賞,臣女只不過是多讀了些書罷了......”
“你也不必如此謙虛,朕聽說過,你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今日朕又親眼見識到你的風采,已認定,朕將你許配給樓湛是做對了,你們兩人堪稱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是久經沙場,殺伐果斷、英武不凡的將軍,一個是風姿卓絕、知書達理、溫雅可人的千金,朕怎么看都覺得是天作之合!”
“臣女謝過皇上。”
“嗯。”
皇帝靠在靠背上,揉了揉額角,似有疲憊之意,亦蓉見此,便辭了出來。
剛走出來,便先被寒風給撲了滿面,卻見一道身影朝她走來。這道身影不是別人,竟是樓湛,一日不見,亦蓉乍一看見他便有些不自在,那本小冊子突地涌進腦海,還有那晚的情景也一齊讓得她手足無措。
為了避免尷尬,亦蓉只得低了頭,裝作沒看見他,可他卻徑直朝著她走來了,停在她身前。
肩上忽然多了什么,亦蓉回頭一瞧,只見樓湛將一件大氅披在自己肩上,那大氅有些眼熟——緗色的、簇新的,便是元宵燈會那天穿的。
亦蓉抬頭,望進他深邃的眸子里,他正也注視著她,那眼神帶有些試探。
他想做什么?
身上暖和了些,可是心里卻慌亂得很......
那本小冊子,還有這件大氅,他看著自己時莫名的眼神,都讓亦蓉感覺到不安。
“多謝。”亦蓉強自鎮定下來,很客氣地道謝。
他們之間還是很陌生的,才相處不過幾天,而且兩人之間似乎隔著一道厚厚的墻壁,誰也跨越不過去,更無法觸及到彼此的心。
禮貌和客氣是化解這種尷尬氛圍最好的方式。
樓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直瞧得她頭都要縮到胸口上了,才道:“我聽岳丈大人說你被皇上召見,所以就來看看。”
他話中的意思是,他是因為父親才來看她的?亦蓉微微抿唇,抑制住了心底的胡思亂想,微笑道:“多謝你能來。”
外面還在落雪,雪花紛紛揚揚,風吹過,有一兩片落到了亦蓉的發上。亦蓉的發髻因為坐了半天的馬車而被顛得有些松散,有一縷落在了側臉上。
樓湛瞧著她被凍得嫣紅的臉頰,煞是動人,眸中不禁有些異樣,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將那一縷發絲拂開,他的手指輕輕地貼著她的臉頰,觸感細膩柔滑,有些涼。他吸了口氣,手指復又貼著她的臉頰再次輕輕一撫......
他的一雙眸子頓時炙熱。
亦蓉因他的動作蹙了眉頭,他也因這蹙眉驟然間清醒了過來,收回了手,眼神復雜地凝視著她,視線一轉,竟是情不自禁地又被她的紅唇吸引,只這一眼,便覺口干舌燥。
她的唇瓣實在太過嬌嫩,形狀太過優美,如花瓣似的,教人難以移開視線。
他是成年男子,久經沙場,從未沾過女色,但本能的需求還是有的,如此一個嬌嫩的小娘子就在他跟前,還是他渴盼了已久的,他如何忍住不動情?
方才,他有意將那件大氅親自拿來,給她穿上,也是在試探,元宵燈會的那日偶遇,她真的不記得他這個人了嗎?
當時的他,剛從戰場上回來,興致所發去街上看元宵燈會時,偶然遇見她一個弱小的女子被一群男子欺負,于是挺身而出,將她解救。救完了人,他便離開了,因為當時的他邋里邋遢的,披散著頭發,沒有刮胡須,也沒換衣裳,實在不好意思在眾人面前出現得太久,可他并未走遠,只是遠遠地,隱藏在黑暗的角落里觀察著她,卻看見一位相貌俊朗的男子出現了,她與那年輕男子很親密的樣子,讓得他生出別樣的心思——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嫉妒的滋味......待她走后,他又回到救下她的地方,無意中發現了一根簪子,很華美,也很適合她,也許這簪子就是她丟失的吧,于是,他便暗自將它留了下來,哪怕是作個念想也好。
沒想到,還沒到一年,他們竟然成親了,那日他看見她,他是多么地激動啊,可是,可是......皇帝的賜婚哪有表面上這么簡單!皇帝是親口密令他潛入太師府徹查謀反一事,并非真正要他當太師府的女婿——既然皇帝已經懷疑,并且有所動作了,那么這太師府必然與謀反有或多或少的牽連,如若查出來,太師府必然會遭殃!
他驚喜萬分的同時,也痛苦不堪,為何偏偏是她?
是孽,還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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