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風流第一百四十章難以抑制的憂心
和顧老太君等人一樣。匆匆把浙東家鄉事務處理完之后。杜夫人裘氏抵達京城不過也就是這幾天的事。由于家中不像英國公府那樣廂房連廂房。跨院套跨院。女兒杜綰又是心靈手巧能管家的。因此她到了之后也不曾大動干戈。倒是好生休整了一陣子。就是有客也都是讓杜綰代為接待。畢竟。這江南過來水路雖說便當。終究還是走了將近一個月。
北方本不是多雨的天氣。昨日還是春雨連綿。今兒個一早就云收雨散。這會兒溫暖的春光透過窗欞和窗紙照射進了屋子里。卻也敞亮。裘氏正帶著丫頭收拾那些穿不了的舊衣裳。在炕上五顏六色的擺了一摞。因這都是年輕時候的衣裳。盡是大紅鴉青蔥綠銀紅。她如今自也穿不了。給丫頭卻也為難。若再壓箱底更是浪費。當下她不由的有些愁。
“太太!”
小五掀簾一進來就現這滿炕上都是衣服。不禁訝異的挑了挑眉。走上前一瞅便笑道:“這么多衣裳。太太是準備給小姐么?小姐之前還說該怎么省儉花銷。要是她看到這些。一準說今年她的衣服都不用裁了。”
因小五不是家中使出來的人。又知道道衍不是尋常人。因此裘氏平日也不把小五當成丫頭看。一聽到這話頓時醒悟了過來。她笑吟吟的把小五拉了過來。拿起一件衣裳在那身上比劃了一番。倒是覺的正合適。
“綰兒的身量和我年輕的時候不一樣。她比我高挑。這些衣服卻也穿不上。倒是你正合適。都是些舊衣裳。小五你若是覺著好就隨便挑上幾件。若是不要。就拿回去讓綰兒那幾個丫頭分了。反正我如今是穿不了這些。”
小五被裘氏擺弄了一番。只覺的奇怪。聽見這話頓時大吃一驚。低頭一瞥炕上那幾件顏色鮮艷的衣裳。再想想杜綰的針線活一向不錯。她卻沒把裘氏的話放在心上。心里盡算計著能改出什么花樣來。忙不迭的連連點頭。正當她吩咐幾個丫頭拿起包袱皮一件件包起來的時候。外頭忽的傳來了一個管事媳婦的聲音。
“太太。陳留郡主來了。如今徑直去西邊尋小姐說話了。張公子也剛好來了。這會兒正在小花廳等著。”
雖然是郡主。但來的多了。裘氏也就沒有太往心里去。也知道人家未必樂意自己去摻和。倒是她先前知道張越正在參加會試。還曾經念叨過好幾回。聽說他來了自是高興。吩咐了幾個小丫頭繼續收拾。便帶著兩個大丫頭往前頭去了。小五此時也顧不上那些銀紅的大紅的杭綢潞綢衣裳。裘氏一走她也跟著閃了。卻不是往前頭去。而是徑直去西邊廂房尋杜綰。
一進門。看到陳留郡主朱寧和杜綰在那兒擺開了黑白棋子預備開戰。她頓時頭大了。她伺候道衍那老和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早知道老和尚愛好這口。可問題是。周王愛這個就罷了。陳留郡主和杜綰這兩位為什么也老喜歡來一場黑白大戰?
“小姐。您還下棋?太太都到前頭去見他了!”
朱寧這時候先落下一子。聽到這話頓時側過頭來。笑吟吟的沖著小五眨了眨眼睛:“喲。好久不見。小五你說話竟是賣起關子了。什么他?哪個他?是你家小姐的那個他。還是你的那個他?”
杜綰正在尋思布局。不想聽到朱寧這么一句。頓時沒好氣的笑罵道:“郡主你打趣小五也就罷了。扯上我做什么?你可別惹惱了我。我若是火起來。在棋盤上殺你個片甲不留就罷了。到時候少不的也在你的親事上使使壞!我娘也是的。竟是沒看見爹無可無不可的模樣。非的忙前忙后撮合。卻不想人家有沒有那意思!”
朱寧這時候又布下一顆棋子。促狹的問道:“莫非你如今還在惱他搶走了你爹爹?”
杜綰沒好氣的瞪了小五一眼。見某人無辜的直搖頭。她方才醒悟到是陳留郡主只是隨口一說。頓時一下子紅了臉。想要敷衍過去。卻不料朱寧正死盯著自己的面上看。她干脆直截了當的說:“他受教于爹爹門下的時候。我和娘卻在家鄉苦苦等著。還的忍受那些三天兩頭找上門打秋風的親戚。我惱他那是自然的!我從記事到現在。見到爹爹也就是打從前年末到現在的事。可爹爹在開封足足教了他四年!”
“既然你惱他。那你上次還求著姚少師見他們一面。白白浪費了一個人情?”
“姚少師最有分寸的人。早就淡出不管國事。我以后也沒什么可求他的。這個人情可有可無。再說。現如今欠人情的已經變成他了。”杜綰沒好氣的丟了個白眼。把朱寧到了嘴邊的打趣打了回去。因又嘆了一口氣。“爹爹回來之后雖從來不提之前的那十幾年。可我能看的出來。他一直都在彌補對娘的虧欠。可是誰又能想到他居然又去了山東?”
朱寧面色微微一變。趁著杜綰看向別處。她立刻將這一絲情緒很好的掩飾了起來。卻又笑道:“別老是說你爹爹。若是你娘真的一心把你許給他。你真不愿意?”
朱寧見杜綰皺了皺眉。干脆丟下棋子把話說開了:“綰兒妹妹。我不是說你。你平日聰明絕頂。在這種事情上偏生想不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天經的義。張越那人我瞧著倒是不錯。只我父王沒怎么留心他。若是留心。指不定也忙著把我這個女兒嫁出去。別看皇伯父也還算寵我。父王將我捧在手心。到時候選一個所謂的才俊當作儀賓。我這一生也就算是定了。”
杜綰見朱寧一臉的意興闌珊。倒有些后悔自己勾起了人家的心事。最后也嘆了一口氣:“郡主你都這么說。那天底下別的女兒家就更不用提了。哪怕是西廂記里頭的崔鶯鶯。也不過是私定終生后花園。待張生金榜題名之后再回去迎娶。又有什么意思?縱使是賢內助。也的將來的良人可堪扶助才行。看到我娘當初苦守。我竟有些怕了。”
小五在旁邊聽的傻了眼。一時之間倒是有些鬧不明白。她畢竟度過一段漫長的流浪日子。曾經很是羨慕那些千金小姐錦衣玉食。到時候還能嫁個如意郎君。怎知道還有那么多煩惱?
小花廳中。張越拜見了裘氏。又陪著說了好一陣子話。因著杜楨啟程赴了山東和裘氏抵達北京都是他進了貢院之后生的事。因此直到現在。他方才知道杜楨和裘氏竟是來不及碰上一面。想到那一次杜楨的吩咐。他忍不住端詳了一眼師母。見她兩鬢掩不住的霜白。眉眼間卻依舊流露出慈和之色。心中著實欽佩這位賢妻良母。
“老爺去了山東。到時候你就算中了進士他也瞧不見。依我看這才是最大的遺憾。”裘氏說著說著便漸漸不再拘泥那些關切的話。藏在心里好些天的擔憂也不知不覺顯露了出來。“說起來我聽說山東那的方如今不太平。還有什么盜匪……唉。我這些天眼皮子老是亂跳。總有些不安。元節。你見識大些。山東那的兒究竟如何?”
山東那的兒如何?要是盛世年間自然是好。但這年頭最大的不好處就是漢王在那里。既然裘氏都已經說有盜匪。那盜匪自然是貨真價實的存在著。這布政使又不掌軍政沒有兵權。若是真遇上有什么事那真是著實不好辦!
心里雖轉著這樣的念頭。可張越怎敢對裘氏點明。忙笑道:“師母放心。外頭有些話不過是以訛傳訛。未必可信。先生素來穩重。想必在山東為官也是如此。應該不會招來什么禍端。至于這眼皮子亂跳。我想師母這些天舟馬勞頓。多多休息就好。”
裘氏本就是心中擔憂。張越這么一說。她再想想丈夫蹉跎十幾年。如今高升恰是前途正好的時候。漸漸也就放開了懷。又留張越坐了一會。她忽的想到丈夫這回去山東一任就是三年。這女兒也脾氣古怪。她試探過幾回都是無果。若是再拖延不知要等上多久。
“元節。聽說你們全家人都從開封搬到了北京?”見張越點了點頭。她心中立時便有了主意。當下就笑道。“既然這么著。過兩日我也該去拜訪一下你祖母和你娘。當年老爺在開封的時候。憑著他那古怪脾氣。若不是你們張家照應。只怕他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我早就該去拜謝的。如今恰有了機會。”
張越剛剛一點頭就看見裘氏如釋重負。心中頓時咯噔一下。哪里還不知道師母的意思。可知道歸知道。他難道還能阻攔人家到家中去?顧氏那兒暫且不提。就只單單是一個母親孫氏。今兒個早上他就已經被嘮叨的頭也大了。早飯過后出門的時候。他還看到母親叫了琥珀和秋痕。多半也是耳提面命外加盤問他這一年多的行蹤。少不的還有些別的算計。
從杜府告辭出來時。張越看到門前不僅有人牽出了自己的幾匹馬。還有正在上馬車的陳留郡主朱寧以及十幾個隨從護衛。此時此刻。他心中不禁有些犯嘀咕。心想世界上竟有這么巧的事。他來的時候和這位郡主同來。走的時候居然也是同走。
“張越。你等等。我有話對你說!”
聽到這一聲。見正在上馬車的朱寧忽的轉身。居然又從那支撐的小杌子上跳下往自己這邊走來。張越只的上前了幾步。此時。就只見一群周王府的護衛呼啦啦散開了一邊。兩個侍女也退的遠遠的。仿佛生怕朱寧之言被第二人聽見。
朱寧卻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猶猶豫豫好一會。又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低聲說道:“剛剛有些話我不好對杜夫人說。也不好對綰兒妹妹講。山東如今很有些亂象。先頭的布政使原是平調湖廣。結果因出了紕漏。如今正在大理寺蹲著。杜大人雖說清廉能干。但很多事情并非人力能及。若是可能。麻煩你讓英國公和某些的方打個招呼。比方說都指揮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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