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這才開始打量蘇軼昭的臉,看到那張白凈的臉龐,他心中有些訝異。
但一想到自己那不著調的庶子,便沒再深究。
老四向來不著調,誰知道是什么心思?
“對了!你入府之前可有名諱?家中孫輩都是軼字輩,按照你的排行,便喚昭吧!”
蘇軼昭撇了撇嘴,剛才分明是白問了一句。
不過這名字好,與她前世的名字一樣,她很樂意!
“只喚了乳名六兒!孫兒多謝祖父賜名,從今日起便喚作蘇軼昭了!”
老太爺目光在蘇軼昭袖子的毛邊處打量了一圈,最后揮了揮手,大抵是想眼不見為凈。
“去吧!”
蘇軼昭搶在管事的前頭扶上了蘇軼梁的臂膀,“六哥小心些,我來扶你!”
老太爺聞言詫異地看了蘇軼昭一眼,接著突然目露寒光,直射蘇軼昭的后背。
蘇軼梁微微掙扎,卻見祖父面色不善地看著他們。
他只得忍下心中的不忿,任由蘇軼昭將他扶起。
“既是傷重未愈,今日家宴便準你臥床靜養。”老太爺突然道。
蘇軼梁聞言震驚地看向老太爺,他的唇瓣有些顫抖,“祖父?”
蘇軼昭心中微寒,一旦沒了利用的價值,便只能被舍棄。
蘇軼梁這病,怕是真如府上傳言一般,否則怎會突然想起他這個外室之子?
蘇錦荀只為蘇家,身為大家長考慮的便是家族興旺。
一個孫子在他眼中,其實也不過是興旺家族的工具罷了!
怕蘇軼梁受傷之事牽扯出是非,竟是連家宴都不準他參加了。
無用,便棄之如敝履。
大管事見狀連忙叫兩人下人去找滑竿進來,準備將人給抬回四房。
等蘇軼昭回到院子的時候,月容和月秋二人正歡天喜地地在箱籠內翻找著。
可蘇軼昭來府上之后,也就三套衣裳,還都是六少爺穿過的,她們不免有些沮喪。
“我娘之前給我兩塊布料,雖料子不比府里主子穿的,但好歹是新的。”
月秋猶豫了片刻,才說道。
“家宴在晚上,咱們立刻找兩個小姐妹來幫忙做,晚上應該也能穿上了。縫制糙了些,但也比穿舊衣裳強。”
月容立刻會意,想著晚上怎么也不能讓少爺丟了臉面。
太太不管,老爺也是不聞不問,二人不禁又為日后的生活擔憂起來。
蘇軼昭聽著兩人的談話,心中微微有些感動。
不管怎么說,這兩個丫頭還是維護她顏面的。
她笑著跨進屋內,兩個丫頭見著她,頓時眼眶一紅。
剛才六少爺追著自家少爺打的場景在她們的腦海中浮現,一想到自家少爺的處境,不禁為少爺掬一把同情淚。
“少爺!老太爺沒罰您吧?”
月容上前拉著蘇軼昭左看右看,見著身上沒什么傷,不過是些灰塵,這才放下了心。
“沒想到老太爺這次竟然沒罰您,居然還讓人傳話來說要您出席家宴。”
月秋很是奇怪,老太爺對府上的少爺姑娘向來嚴厲,這次怎么會對自家少爺這般寬宥?
“我也是蘇家人,出席家宴不是應當的嗎?給我打水洗個澡吧!一身的灰。”
蘇軼昭毫不在意地說著,心中卻在想待會兒不知還有什么懲罰等著他呢!
“哎!奴婢這就去!”月秋朝著蘇軼昭福了福身子,便轉身離開了屋子。
她跨出屋子之后,還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蘇軼昭。
或許,是自己小看了這個少年。之前只當他從鄉野之地來,什么都不懂。
可今日這件事,卻叫她看出了這少年心機頗深。
這幾日少爺一直在和她打探府上的消息,她還當少爺只是無聊和好奇,然而其實是心有謀算吧?
昨天叫她去散播傳聞,算好了今日是老太爺沐休的日子。
知道老太爺好面子,又看重府上大姑爺,鬧將起來,蘇府不免丟了臉面。
鬧大了,老太爺必將親自過問。
可是讓月秋沒想明白的是,少爺難道不怕老太爺也將他禁足嗎?
為何少爺安然無恙地回來了,而六少爺卻被禁足了呢?
看著眼前的大廚房,月秋定了定心神,肅著臉,帶著三等丫頭小環往大廚房走去。
“喲!這不是四房七少爺身邊的大丫頭月秋嗎?我還當攀了高枝兒,不認得我們姐妹了呢!”
一名身穿桃紅色褙子的少女領著個端著托盤的小丫頭,正要出去,迎面便撞上了月秋。
月秋心下暗道晦氣,但也不敢多言。
這位是長房大少奶奶身邊的三等丫頭朱槿,朱槿的娘和她母親一樣,同為府上采買的婆子。
這丫頭平日里就和自己不對付,自己被調到七少爺身邊,這朱槿就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呢!
“朱槿姐姐!您看您這話說的,如今您可是大少奶奶身邊的紅人,妹妹哪比得上您受主子器重呢?”
月秋平日里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實則膽大心細,嘴也甜,否則在府上下人中的人緣可不會這么好。
朱槿拿眼風掃視了一下月秋,扶了扶頭上的金鑲珠石蝴蝶簪,月秋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心中微動,月秋立刻問道:“姐姐頭上的簪子真好看,得值不少銀子吧?”
朱槿頓時眉梢輕挑,“是大少奶奶賞的,少奶奶懷了身孕,賞了好幾個得臉的下人呢!”
哼!跟個四房庶出的少爺,即便是二等丫頭,那也指望不了什么出路。
大少爺是嫡長子,大少奶奶將來是要主持中饋的,她的身份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月秋怎能和她比?
如今在這府中,對她巴結的下人不知有多少。
“走了,大少奶奶想吃些酸口的,我還得將吃食快些送去。”
朱槿說完便帶著小丫頭揚長而去,將月秋氣得跺了跺腳。
呸!用下巴看人,總有一天要摔個大跟頭!
轉過身,月秋剛準備進廚房,腦海中卻突然靈光一現。
大少奶奶懷了身孕三月有余,算是穩了。
前兒府上便傳出了消息,親近的人家更是送了信兒的。
這次家宴,大姑奶奶怎么也得晌午之前回府探望吧?
大姑奶奶和大姑爺向來恩愛,老太爺又是挑的大姑爺沐休之日辦家宴,那夫妻雙雙回府,再正常不過了。
少爺早上說要等時機到,難道他說的時機不單指老太爺在府上,而是等大少奶奶和大姑爺回府之時嗎?
月秋頓住了腳步,想起蘇軼昭前幾日問了不少府上的事兒,她都事無巨細地說了,頓時心中一凜。
看似閑聊,實則卻有目的。
可是那個每天只會逗螞蟻,還自言自語的少爺,真的是這般善于心計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