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錦簿

第三十九章 打賭

呸!真是好生狡猾!

聽得他一副云淡風輕地拿軍糧當擋箭牌,余月亭心中只覺憋悶。

民以食為天,糧米是根本。他卻一夕之間操控所有糧鋪漲價兩成,如此一來,必然生亂。

余月亭心中暗怒,王啟東分明打著代購軍糧的旗號,壟斷糧源,高價拋售。

可他有官契在手,分明與官府一個鼻孔出氣,即便他操控糧市已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自己也奈何不了他。

余月亭想了想,長呼一口氣,似要將胸中郁結盡數吐出。

繼而端起酒杯笑盈盈起身朝王啟東客客氣氣一拜,“素聞王大掌柜經商有道,富甲一方。晚輩初涉商場,有個問題想向王大掌柜討教一二。”

王啟東看余月亭態度轉變,心中冷哼,這小子還不算傻,看見官契總算知道知難而退了。

于是語氣松下來,挑了一眼余月亭,眼皮耷下來,看不出情緒,末了懶懶說道,“小郎君請講。”

余月亭輕笑,脆聲開口,“還是這糧米之事,依王大掌柜之交,這糧價可降得下來?”

王啟東眸子一收,驀地抬眼,余月亭站在面前,面如三月春風,眉宇之間卻帶了幾分堅定。

小小后生,這是又要玩什么把戲了。

王啟東冷笑一聲,“去年收成不好,如今糧食緊俏,價格比往年高也實屬正常。要說這降嘛,依照王某人經商多年的經驗,怕是降不下來。漲慢些就算不錯了。”

余月亭目光如炬,朗聲說道,“我的想法卻剛好與王大掌柜相左。”

“哦?”

王啟東打量著她,漫不經心地隨口答道,“想來小郎君怕是沒做過買賣,不懂這貨殖之道,才說出這等荒謬之言。”說著與管家一同輕蔑地笑起來。

余月亭上前一步,“晚輩卻覺得這糧價不出十日,必然會下跌。既然王大掌柜與晚輩想法不同。不如,你我二人打個賭?如何?”

王啟東暗道,這后生好大的膽子!真是仗著自己是余家的人便敢這般囂張么?!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敢直面挑戰王啟東了,王啟東臉上肥肉一顫,啪地一拍桌子,冷聲道,“以此為賭,王某人自然有興趣。只是不知小郎君想怎么個賭法?”

余月亭一笑,“王大掌柜是生意人,余家亦是經商多年,生意人之間,自然是賭錢最實在。”

自己正愁著各處鋪子也虧損,宅子中開支也大,手中錢緊做買賣施展不開呢。

余月亭暗笑,心中打定主意此番要從王啟東撈些本錢。

“小郎君倒是直言直語。”

余月亭笑笑,“與王大掌柜這等爽快之人來往,自然無須拐彎抹角。還是直爽些好。”

王啟東舉杯,舉杯仰脖又是一杯,“我就喜歡小郎君這樣快人快語的。這樣吧,我以白銀百兩為注,如何?”

余月亭皺眉搖搖頭,臉上浮起一分不屑,“都道王大掌柜是青州巨富,沒想到出手如此小氣,區區百兩也說得出口?看來我是看錯人了。”

余月亭臉上現出幾分嘲弄,一拂衣袖,“百兩不過是塊翠玉的錢,忒沒意思了。既然如此,賭約之事,算我沒說。”

余月亭坐回案桌之前,悠悠呷著杯中美酒,掃了一眼堂內富麗堂皇的裝飾,微微搖頭。面上又浮起一分不屑,雖不發一語,眼神中卻滿是輕蔑。

顧云安看著王啟東臉色微變暗自笑笑,附耳在余月亭耳邊低聲說道,“小郎君這激將法倒是用得不錯。”

余月亭端起酒杯低聲道,“他拿殺雞儆猴這招與我斗法,我回他一招也不算過分。”

兩人眼神相對,默契地將戲演下去。

王啟東坐在主案上見兩個少年視若無睹,自顧自地喝酒說笑,不時朝堂中指指點點,臉上一副嘲弄的表情,心中氣不打一處來。

自己何曾受過這等折辱,伸出手掌朝余月亭翻了一翻。

顧云安輕輕拍了余月亭一下。

余月亭反應過來,眼前一亮,立馬開口將他的話截住,“王大掌柜果然有氣魄,這便翻了百倍。好!就依大掌柜之言,賭注萬兩!”

“胡說!”

閽侍開口喊道,“我們家主說的分明是千······”

“住嘴!”

王啟東斥道,君子一言,猶如千金一諾。這余家小郎把話說在前頭,自己若要改口,賭注只能比萬兩高,否則傳出去臉面何在。

王啟東招招手對管家輕蔑地說道,“你準備好,記得十日后找小郎君收錢。”在青州地界上與自己賭,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慢著!”

余月亭開口止住。

“怎么?小郎君后悔了?”王啟東挑眉問道,冷笑一聲,“若是現在怕了,后悔還來得及。王某人我從不強人所難。也是,明擺著的結果,小郎君沒必要孤注一擲。”

余月亭輕笑,“王大掌柜誤會我的意思了。既然是賭,總得有人見證吧,不然這光是你我悶聲打賭,卻沒旁人知道輸贏,那有什么意思。”

她又想玩什么花樣?

王啟東微微蹙眉,不過任她怎么鬧,也翻不出自己的手心,索性看看這毛頭小子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樣。

如此一想,王啟東隨意擺擺手,“小郎君是客,自然聽小郎君的。想必小郎君心中已然有合適的見證人人選了吧。”

“王大掌柜心思細膩,猜得不錯。如若王大掌柜不介意,我想請馬隊的劉總領前來作為見證人。王大掌柜意下如何?”余月亭笑瞇瞇看著王啟東。

見王啟東臉色微變,余月亭知道,自己賭對了。

那日在茶館中,那馬隊頭子看著自己目露兇光,但聽人提及王啟東時臉色更是鐵青得難看。

這兩人不是有怨就是有仇,王啟東這般好面子,一旦他輸了,不消自己費力,這劉總領自然會將消息傳得滿城風雨。

王啟東在青州如此囂張,挫一挫他的銳氣也好。

“怎么?是有什么不妥之處嗎?”余月亭一臉無辜不解的模樣。

王啟東朝管家揮揮手,“去!叫明元來。”

管家道了聲是,不一會兒領來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十分孱弱,臉色蠟黃,不時咳一兩聲。一雙眼睛葡萄一樣,十分機靈,他進堂來拱手依次對眾人拜禮,口中恭恭敬敬地喚著“阿叔“。看上去聰明有禮,十分謙和。

王啟東臉色也難得松動許多,揮揮手,小男孩笑著跑上前與王啟東坐在一處。

王啟東親手剝了荔枝喂給他,又耐心地囑咐莫要將核吞下去。

余月亭看著小男孩與王啟東親近的樣子有些疑惑,這難不成是他的孩子嗎?

可二人眉宇之中半點相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