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玖扔掉鐵棍，看著皮膚上的血跡皺眉，忍住反胃的惡心感，扯出濕巾反復擦拭。
今天下手確實重了，手上的皮膚被血色覆蓋，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黏黏膩膩，很不舒服。
她一連用了七八張濕巾，才將雙手擦拭干凈，然后又扯出一張，去擦手臂上的血漬。
忍了忍，沒往外吐。
氣氛有點沉默，眾人一方面被她突然爆發的實力震驚，另一方面驚訝于她打人后的表現。
尤其是方菲，她從陳玖身上看到了巨大的反差。仿佛一個運氣極好，心地善良，剛入隊伍的小兵，一夜之間被迫長大，摒棄自己的喜惡，成為勇猛無匹的將軍。
“傻逼。”高子坐在地上，雙手撐著膝蓋，捂著腦袋罵了一聲。
方菲覺得他罵的人是他自己，畢竟一路上都對陳玖不太禮貌，話里話外覺得人家弱雞。
結果現在被弱雞救了，就連偌大的物資也成了煮熟的鴨子。
方菲嘆氣，這已經是她今天第N次嘆氣了，努力安慰自己，起碼保住了性命。
眼看著天色不早，學生們主動幫忙打掃完戰場，方菲站出來：“今晚在這里休息？”
她是詢問的語氣，代表了百分百的尊重。
事到如今，最強戰力已經換人，她不得不交出話語權。
然而陳玖壓根沒有察覺，態度如常：“先讓學生輪流洗漱，我去倉庫找幾件衣服和鞋子。”
方菲同意，等著她繼續安排，對方卻一臉我說完了的表情，只好提醒：“然后呢？”
陳玖不理解：“什么然后？需要我做什么嗎？”
她忽然拍了下腦袋：“啊，對了，晚飯的食材給你，先聲明，我不會做飯。”
陳玖直接拎出一袋20公斤的大米，一筐蔬菜，四刀肉，一桶飲用水，以及配菜調料等。
“食堂里肯定有鍋碗，多刷幾遍，勉強用吧。”
說完，她招呼裴嘉嘉：“帶我去倉庫找衣服，學校里有熱水嗎？”
裴嘉嘉看了一眼方菲，對方表情很復雜：“黑老大和幾個親信的房間里有，姐姐，我帶你去倉庫。”
“好。”陳玖摸了摸她的腦袋：“洗澡吃飯，明天把物資理一理，然后回基地。”
裴嘉嘉用力點頭：“好。”
陳玖帶著裴嘉嘉去倉庫，身后跟著一串浩浩蕩蕩的小尾巴。
這些學生只認識裴嘉嘉，見她和陳玖這么親近，自然跟著一塊兒走。
高子臉色難看地嘀咕：“白跑一趟，還落了傷。”
也不知道物資會不會分給他們，這么多東西呢。
方菲無奈：“別想了，你去休息，老吳和張叔做飯，其他人負責守衛。”
雖然只住一晚，但安全意識不能少，尤其是兩條通道必須守住，黑老大就是前車之鑒。
……
陳玖敲掉電子鎖，拉開庫門，帶頭進去：“你們以前整理過倉庫？”
“黑老大只讓我們整理不能吃的東西，像臉盆、肥皂、毛巾之類的。”男生叫費樂樂，看起來是這群孩子的主心骨。
“我們白天來的時候，去過幾家超市，里面什么都沒剩下。”陳玖問他：“梁家鎮再小，所有超市的東西堆在一起，學校里也放不下吧？”
剛剛他們告訴陳玖，學校里有兩棟倉庫樓。
費樂樂解釋：“末世以后，我們就沒出過學校。我聽黑老大的人提起過，最開始梁家鎮逃出去一批幸存者，他們帶走了一部分物資。剩下的東西，沒有用的都被黑老大燒了。”
真是混蛋啊。
費樂樂走到第三排貨架，找到一批運動服。
“樂樂，你叫上幾個同學，給每人挑一套合身的衣服。”陳玖站在另一頭：“再找雙鞋子穿上，剩下的明天再說。”
“好的。”費樂樂做事情很有章法，大概是經常被黑老大使喚。
挑好衣服，陳玖帶著小尾巴去到黑老大住過的大樓。
另一邊，食堂里老吳和張叔動作麻利地炒菜，嘴里不停吞咽口水，他們有多久沒聞到飯菜的香氣了。
這么長時間靠著過期泡面和發霉大米填肚子，還以為早就習慣了。
今晚這么一整，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要食不知味。
他們恨自己不是三歲小孩，沒有一個愿意給他們出晶核讀幼兒園的爹媽。
陳玖霸占了黑老大的房間，等著學生們一個個洗漱好出來，穿上新衣服，收拾好頭發，互相檢查一遍。
“陳姐姐，謝謝你救了我們。”費樂樂代表所有學生出列，艱難開口：“以后……我們能做些什么嗎？”
三年的囚禁，無時無刻的不安，他們迫切需要一份工作來支撐。
陳玖讓大家坐下，有人坐在沙發上，有人坐在桌子上，剩下的人坐在地上。
沒人挨著床，仿佛那里很臟。
“這件事不急，容我好好想一想。”陳玖語氣溫柔：“現在請大家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學生們面面相覷，集體看向費樂樂，他站起來。
“我年紀最大，今年16歲，原本是初三的學生，肖老師死前要我好好照顧大家。”費樂樂紅著眼：“我沒做好。”
學生們不同意：“樂樂哥哥已經盡力，是那些人太壞了。”
穿著紅色運動鞋的男生含淚：“今天樂樂哥想沖出去的，是我攔住了他。嘉嘉，對不起。”
裴嘉嘉白著臉，搖搖頭。
眼看氣氛陷入低谷，陳玖不得不出聲，拍拍手：“好了，小朋友們，打起精神來，嘉嘉你第二個。”
裴嘉嘉介紹完，接著是紅鞋男生，他叫李真軒。
等最后一位學生介紹完，陳玖開口：“我叫陳玖，來自南興基地，武力值還可以。”
眾人回想她白天的表現，忍不住想，這叫還可以嗎？
“你們同在一所學校，互相扶持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今后不論發生什么，會有怎樣的際遇，永遠不要忘記這份情誼。”
陳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男生：“大家既是同學，也是最親密的戰友。我希望發生在這里的事情永遠留在圍墻內，也永遠不會變成你們彼此攻擊的武器。”
陳玖緩緩說道，她自己是女孩子，很難不為這些小女生考慮。
女學生們愣住，集體陷入沉默。壓抑三年的痛苦、憤怒仿佛等到此刻，才敢真正浮出水面，像個正常人一樣肆意發泄。
哽咽聲、啜泣聲，逐漸變大，后來演變成嚎啕大哭，最后包括所有男生在內，全部哭成一團。
心理疏導課結束，陳玖退出房間，站在走廊盡頭，安靜看著窗外。
這么多人，接下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