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一出曠古爍今的大戲。”霍白川看自己眼前空空如也的碗,再看趙淑面前早已盛滿的碗,撇撇嘴,“長姐的心也偏得太明顯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長姐你與這小郡主是一家的。”
趙淑喝了口湯,得意的揚眉,“我把姑姑當自己家人,姑姑自然是與我一家,霍先生把自己當外人,自是不是一家。”
“小胖,給爺盛飯,喝什么湯。”霍白川將碗一拋,小胖急忙接住,等閑丫鬟是伺候不了霍白川的,坊間傳言,世家公子溫文爾雅,風流倜儻,行為舉止也多是君子之姿,然而,請問霍先生是哪位先生教出來的。
當初在午門前夸霍白川有名士風范的人,是不是眼瞎?
小胖給霍白川盛了飯,退守在一旁,低著頭,他又總結出一條心得,先生和郡主在姑姑面前,郡主地位更高些。
用了膳,霍白川找來一根魚竿,開始在湖邊鉤魚,而霍丹蘭說觀州風大,以前準備的衣裳不適合在那里穿,要給趙淑做身衣裳,拉著她比劃來比劃去,不讓他大半夜與霍白川去看什么大戲,又選了顏色花樣,一陣折騰,天便黑了下來。
“姑姑,謝謝你。”趙淑坐在霍丹蘭身邊,看著她穿針引線,她的動作極為快速嫻熟,想來這事也是常做。
旁邊伺候的喜鵲笑道:“郡主,姑娘的手藝極好,整個霍家的人,見了姑娘的女工,無不夸贊的。”
“恩,姑姑不但人長得好看,更是心靈手巧,姑姑能給阿君做衣裳,阿君很開心,以前阿君的衣裳都是繡娘做的。”說來其實也心酸。
霍丹蘭騰出手來摸了摸趙淑的頭,眼里滿滿的心疼。“以后阿君的衣裳,都由姑姑來做。”
趙淑反握她的手,搖搖頭,“不要。做衣裳傷眼睛,阿君會心疼的,還是讓繡娘做吧,姑姑只要把身體養好了便好。”
“郡主真會疼人,姑娘疼愛郡主是值得的。”喜鵲與趙淑一起的時。并不多說話,然而在霍丹蘭面前卻并沒有太多顧忌,話里話外都是替霍丹蘭著想。
“值不值得,左不過是我想對阿君好罷了。”霍丹蘭笑了一下,繼續穿針引線。
趙淑愣愣的看著霍丹蘭,剛才她想說‘從未有人親手給阿君做過衣裳,姑姑不若給阿君做娘吧’,然而話堵在心口,卻怎么也說不出來,她有些害怕被拒絕。
順其自然吧。
時間一晃。便到了辰時末,霍丹蘭放下手里的針線,催促趙淑去休息,趙淑戀戀不舍的從霍丹蘭的屋子出來,回到自己屋子,小朱子候在門前,“郡主。”他抱著拂塵彎腰行禮。
“恩。”趙淑點了點頭,越過他走進屋子,小朱子也跟了進來,綠蘿和初春等人關上門。靜靜的等趙淑發話。
趙淑撿了張椅子坐下,“怎么樣?”
“端王殿下還未歸家,張側妃都要等到端王殿下歸來才歇下,郡主。咱們?”小朱子稟報道。
趙淑想了想,“人帶來了嗎?”
“帶來了,郡主要見?”這話是小郭子答的。
“不用。”趙淑搖頭,“讓她撿最凄涼的曲子彈。”
小郭子應了聲,退了下去,他極不明白郡主要做什么。對付張側妃他有一萬種方法,郡主這種卻是傷害值最小的。
趙淑不解釋,只擺擺手讓他下去辦,便對初春道:“霓虹堂姐呢?”
“霓虹郡主在寬慰張側妃。”
趙淑輕笑,“趙霓虹倒是孝順。”
初春等人低頭不接話,趙霓虹孝不孝順她們不在乎,但趙霓虹總是要和她們郡主爭,這一點卻是不能忍的。
這時小郭子推門折返,低聲道:“郡主,霍先生在外面。”
趙淑豁然起身,大半夜的霍白川到底要做什么,雖然她并不在意那些所謂名聲,但若被人知曉他霍白川深更半夜來到瓊華院,那還了得?
“不見!”
“郡主,霍先生沒說要見您,他只是讓奴才給你帶句話,莫要輕舉妄動。”小郭子低聲將霍白川的話說出來,心中忐忑,也說不上來忐忑什么。
趙淑松了口氣,想了想,霍白川不是那種隨意對別人的事指手畫腳的人,難道他發現了什么?
想了想,“今日暫且莫要行動,不過前期鋪墊不能少,曲子照常彈。”
“哎,奴才知曉。”小郭子忙道。
“都下去歇息吧,天色不早了。”趙淑擺擺手,讓他們都下去,初春和綠蘿留下來伺候她洗漱。
簡單的洗漱后,疲憊的躺在場上,窗外月華比前幾日淡了許多,大約是入秋的緣故。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說罷她從床上做起來,雙腳在床邊摸索了一會,穿上鞋走到床邊,打開半掩的窗戶,便見到窗邊香樟樹上果然有人在爬樹。
那人一身白衣,在夜色下極為顯眼,而趙淑又無近視眼,一眼便看出那人是霍白川。
她啪一聲將窗戶關上,然后飛速往床上鉆,正想喊在外值夜的初春,便見關上的窗戶突然開了,霍白川從窗口爬進來。
“霍先生,你做什么?還不快走,若不走,我可要喊人啊。”趙淑低聲呵斥他。
霍白川痞子般走過來,與她眼對眼相互瞪著對方,“你喊啊,喊破喉嚨都沒人來救你。”
趙淑:……大驚,“你對初春做什么了?”
“真是奇怪,你怎么不問你的好堂姐對我做了什么,憑我霍白川還需要對一個婢女做什么?”他白了趙淑一眼,坐在床邊,“你們趙家的人是不是都是餓狼?你還在昏迷的時候,來了一群郡主公主,一個個說是來看你的,卻總往我跟前湊,對了,你那個琉璃堂姐,長得還可以,就是太……”他想了好一會。“太主動了。”
趙淑:……她怎不知道有人來看過她?小郭子等人也未說,然而她不知曉的是,琉璃等一群郡主公主一窩蜂的借口來看昏迷的她,卻連瓊華院都沒進。故此小郭子等人心中憤憤,便未稟報,反正公主郡主們,是來看霍先生的。
“霍先生,請不要轉移話題。還請你快些離開,我對你沒興趣。”趙淑冷冷的道,霍白川就算長得比天上的神仙還好看,就憑著他擅闖她的閨房這一點就足以證明,此人不可靠!
“你送我出去。”霍白川道。
“小胖呢?”趙淑翻白眼,真沒見過這種男人。
霍白川聳聳肩,“被你堂姐當成我正在表明心跡。”
趙淑:……“霍先生總這樣玩弄別人感情?”
“天地良心,我霍白川豈是那種人?這世上膚淺之人那么多,誰讓我長得那么好看,總遇到奇葩。偏偏你們趙家奇葩最多。”
“你不奇葩,你往我閨房跑?”趙淑沒好氣的白了他好幾眼,奈何天黑,效果不佳。
兩人的聲音都低低的,趙淑生怕別人知道霍白川在自己房里,霍白川怕別人知道他那毛病。
“你以為我想?我還不是看你可憐,想給你出氣,陰差陽錯走到你的院子。”他不能說,方才小郭子其實是將他送了一段路,但小郭子有事要辦。他便大手一揮讓小郭子下去了,小郭子一走,他便又迷路了,莫名其妙就走到趙淑的院子。兜兜轉轉,死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又不能大聲呼救,想著爬到樹上去看看哪里是出去的方向,沒想到便見到趙淑……
“霍先生,你不狡辯我還看得起你。”趙淑冷冷的丟下一句。對著門外準備叫初春進來,嘴巴卻被霍白川的手堵住了。
“不想你父王好好的回來,你就叫。”霍白川說罷很放心的放開手,走到對面貴妃榻上將上面的毯子扔給趙淑,扔了毯子還不夠,還把衣架上的衣裳全部扔給趙淑,低聲道:“快穿衣服。”
趙淑不動,他開始焦急,“快點,一會就沒得看了。”
趙淑冷冷的看著他,籠著被子坐在床上,就是不動,“霍先生,我以前很欽佩你,把你當做偶像。”
霍白川湊過來,“偶像是什么?”
趙淑幻滅,第一次見面,幻滅,第二次見面依舊幻滅,第三次,第四次……偶像果然是拿來幻滅的。
“霍先生,請你回避,我要穿衣。”霍白川并未做什么不軌的動作,趙淑便知曉他對自己這樣的幼童并無興趣,然他出言威脅,她不得不就范,無奈,只得選擇乖乖的穿衣,她發誓,此仇定要報!
趙淑的屋子分里間和外間,里間和外間有屏風相隔,而守夜的丫鬟則睡在耳房,并未歇在外間。
霍白川走到屏風外,借著窗外來的月色,撿了個椅子坐定,拍拍自己的頭,為什么就不認路呢!死小胖,這么久還不找過來,回去定要罰他劈一萬斤柴!
視線落在屏風上,夜色下,又隔著屏風,他什么也看不見,只是那雙眼睛依舊布滿了陰霾,這個小郡主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要除掉她?
他搖搖頭,若要除掉她,剛才就動手了,更何況長姐還得靠她醫治,可……若不除掉,讓人知道他的弱點,怕是也不是好事。
就在他在除與不除之間徘徊時,趙淑已穿好衣裳,走了出來。
“霍先生,走吧。”趙淑說罷,也不走后門,打開窗戶,準備從香樟樹上爬下去,幸好她在現代的時候,與阿九一起上樹掏過鳥蛋,下河摸過魚,從樹上爬下去這件事,并不能難倒她。
霍白川看到她靈猴般從窗臺上一跳,便跳到樹杈上,驚訝溢于表,這個小郡主有意思。
他順手將趙淑貴妃榻上的毯子披在身上,掩蓋住了他的墨竹白衣,學著趙淑的動作,從窗臺上一跳,跳到樹杈上,然后往下滑,滑到樹下的時候,趙淑已經站在不遠處看著他了。
借著月華,趙淑帶著霍白川一直往外走,瓊華院趙淑自是最熟悉,避過巡邏的家丁,很順利的便將霍白川帶出了瓊華院,出得瓊華院,趙淑站定,“霍先生走吧。”
霍白川當然不會自己走,若離了趙淑,指不定他會迷路到哪里去,撞見趙霓虹怎么辦?
“說了帶你去看大戲,還不走?你父王……”
“霍先生帶路!”趙淑打住了他。
霍白川才不會管趙淑此時的心情是多么的糟糕,他只要達到目標便好,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突然聽到前方有人在說話,“二哥,你說霍先生不在院子里?那他會去哪里?”
趙淑轉頭盯著霍白川,壓低聲音道:“霍先生,你的行蹤趙長彥怎么知道?”
“所以說你們趙家出奇葩。”霍白川涼涼的回了句。
又聽前面趙霓虹抓狂焦急的道:“琉璃那賤人定要找皇上賜婚,若皇上真將她賜給霍先生該如何是好?”
霍白川將趙淑拉到一蔟路邊薔薇后,正好能擋住二人的身體,但又不妨礙兩人聽墻角。
“二哥,明日我也讓父王進宮求皇上賜婚。”趙霓虹聲音極為焦急,仿佛要不顧一切般。
不多會,趙長彥道:“你不是欽慕衛二公子嗎?為何要非霍先生不嫁?”
“二公子不過是二公子,上面還有個衛大公子壓著,嫁過去便矮別人一頭,而霍先生便不一樣了,霍先生乃霍家嫡長,此次進京,皇上直接讓他任選六部中的一部,可見皇上對他的重視,而且霍先生長得又那樣的俊俏。”趙霓虹說起這些話來,半點不只羞,不過她能與趙長彥說這番話,足以說明兄妹二人關系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只是普通嫡庶兄妹,想來是極為親厚的。
趙淑聽到這里,疑惑的問霍白川,“請問霍先生,可婚配?”
“就算尚未婚配,你也沒機會。”霍白川道。
趙淑白了他一眼,不知安的什么心,我有表現得對你有意思了嗎,切。
“可就算皇上肯賜婚,霍先生也不一定娶你啊。”趙長彥說了個無比現實的問題,霍家嫡長子的終身大事,可不是圣旨能隨意決定的。
而明德帝又不是媒婆,沒有價值的賜婚,他從來不輕易下旨,自他登基以來,便從未下旨賜婚過。
趙霓虹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聲音極為不耐的道:“所以,我現在想要知道霍先生在何處,二哥,準備了那么久,為何還會失敗?”她氣得心臟都在顫抖。
“霓虹,衛二公子也不錯,你何必盯著霍先生。”
“趙淑那個賤人不是得霍家大姑娘的青眼嗎,我便要嫁霍先生,看她拿什么和我爭,若實在嫁不成霍先生,再嫁衛二公子,左右趙淑那個賤人都不能越過我去。”
趙淑聽了她這話,暗自好笑,想來她是咬著牙說的,回頭低聲對霍白川道:“瞧,別人只是為了和我爭,也不是真要嫁你。”
霍白川:……“你的意思是,你也想嫁我?”反擊得如此快,竟連半點虧都不能吃。
趙淑白了他好幾眼,“就算世上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你!”讓你調戲了,她趙淑名字就倒過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