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倒敢指使起本宮來了!”郝貴妃嘭的一聲放下手中的銀碗,剛做的丹蔻因用力過大碰到案上的紋路而出現了絲絲劃痕,好看的遠山眉一皺,“來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來何用!”
話梅站在她邊上,細心的給她重新上色,輕聲道:“娘娘,奴婢看有種粉色的,極襯娘娘,明兒奴婢讓她們送些象牙過來,給娘娘做一對護甲。”
護甲在大庸并不盛行,不過個別人會用罷了,太后便用,每季都有專門的匠人制出各色樣式討巧的護甲供太后選用。
郝書眉冷哼一聲,“本宮有那么老嗎?”她伸手得意的看著那雙青蔥般的玉手,纖細、柔軟、白嫩,“只有鶴發雞皮的人才要借助外物來裝飾自己,天生麗質之人,她全身都仿若美玉無瑕,而貌丑的,縱是將天上的云霞扯下來給她披上,也是貌丑無鹽的蠢貨!”
話梅忙搭腔,“娘娘說的是,那四皇子妃自以為是,若沒娘娘您,她哪能有如今的好日子,憑她是誰,也敢指使娘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如娘娘和殿下說說,讓殿下給您出氣。”
“愚蠢,如今還用得著她。”郝書眉發了一會脾氣,此時氣過兒了,理智回歸便開始合計起來,“相比而言,趙淑才是本宮的心頭之恨!去。查一切跟趙淑有關的人,不要驚動她。”
“是,奴婢遵命。”話梅松了口氣,幸好不是去查君郡主,只是查和她有關的人,她可不敢輕易惹這位殺神。
作為殺神的趙淑,此時正在研究吃食。夏日炎炎。委實太需要解暑零食,寫了份雪糕方子給杏兒,杏兒便一臉茫然的問:“郡主。奴婢不知澄粉是何物。”
這種要命的問題,趙淑頓了好一會,不是很確定的問:“會用小麥做面筋嗎?”
“這個奴婢會。”杏兒點點頭,五年過去。她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五官端正柔和。只是膽子依舊不是很大,說話還是如當初那般很小聲,每次與趙淑說話都努力說得大聲一點,為此她每次均是紅著臉。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第一次見趙淑。
“做面筋剩下的東西,去掉水,曬干。就是澄粉,不懂找金夕姑姑。你們自己研究,走吧,郡主我有要事處理。”她順開一本書看起來,說了動手能力為零,拖阿九的福,能想起簡單做法,已屬萬幸,她哪里知道什么是澄粉……
“郡主。”恰好此時小朱子過來稟報要事,緩解了趙淑的尷尬,揮揮手讓杏兒退下,隨意問:“有事?”
“郡主,有消息傳來,四皇子怕是在打孫姑娘的注意,他找到了馬氏。”他說完,壓低聲音繼續說:“是第一批人傳來的。”
趙淑冷笑,放下書站起來,在書架前踱步,“他在給我擺迷魂陣,那些棄子傳來的消息,他覺得我不敢信,但消息是真的,如今搶的便是時間。”
小朱子低頭立于一旁,靜靜的聽趙淑分析,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像那只手,郡主便是指揮手的頭腦。
“靜馨園落在我手里的事,立刻給我傳揚出去,其他的都不用管,先動的一般都死得很慘。”
小朱子更不明白了,他為趙淑著急,怕別人通過孫云傷害到趙淑,便焦急的問:“那孫姑娘怎么辦?”
“寬心,皇上不會讓他亂來的,我雖不知馬氏有何價值,讓孫老夫人非得到不可,且馬氏手里有四皇子妃想要的東西,那便是趙弼想要的,趙弼想要的保不齊便是皇上需要的,這么重要的東西,若阿云真的知道,皇上定不會讓她落在任何皇子手里,就算阿云不知曉,皇上也不敢冒險,哼,蠢貨才在皇上壯年之時蠢蠢欲動。”
小朱子聽罷稍稍放心,但乃是很憂心,不過趙淑卻是并不甚在意的樣子,他便閉了嘴,下去辦事去了。
被趙淑稱之為蠢貨的趙弼,離了怡然院后出現在孫甘正的書房,此時孫甘正在寫字,墻上的丹青早已收好,換上了夏圖。
趙弼禮貌的揖禮,“孫大人。”
“殿下坐。”孫甘正并未給趙弼行禮,只把趙淑當晚輩看待,趙弼并未坐下,而是走過去看他寫字,鎮紙之下白紙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靜’字。
“殿下找老夫何事?”他寫完一個字,便換一張紙,書案上已壘了一疊寫滿靜字的紙。
“孫大人昔年曾去過泰州?”趙弼問道。
孫甘正抬眸看了他一眼,滿是精光的眼淡笑搖頭,“并未。”
“殿下若無數,還請回吧。”他開始下逐客令,趙弼的目的已達到,孫家與馬家,不過泛泛之交,縱是有馬氏嫁入孫家,在孫甘正眼里,泰州馬氏依然不能并入一流世家,他打心里看不起馬家。
知曉這便夠了。
告辭離去后,他哪兒都沒去,在花園里的矮藤邊坐下,開始品茶,正是夏日炎炎,矮騰處陰涼隱蔽,根本無人會到此處來,他便更愜意起來。
此時,孫云正跪在馬氏床前,手里拿著浸了涼水的臉帕輕輕的給她擦拭額頭上的細汗,她腹部中了一劍,并不深,但她素來羸弱,這一劍要了她半條命。
馬氏如今已是差不多四十的人,她生孫云時便是嫁入孫家六年后的事,這些年在孫家可謂是過得并不平順,如同孫二夫人想的那般,她因為生不出兒子來,而生孫云時亦是嫁入孫家多年后,更是沒地位,不敢斗,性子便一懦弱起來。
她的五官極為精致。有著南方女子標準的溫婉,孫云隨了她那份溫婉,但孫云太孤傲,看著便冷清許多,那點溫婉也被冷漠的神情淡化到近乎于無。
“云兒,娘對不起你。”她拉過孫云的手,哽咽道。
“娘沒有對不起女兒。是她們對不起娘。不過娘請放心,女兒不會讓她們好過的。”孫云阻止了她娘往自己身上攬責任,她清楚的知道馬氏但凡遇到點事便會往自己身上攬責任的毛病。有時候分明與她無干系,別人挑兩句,她便開始覺得是自己的錯。
馬氏欣慰感動的笑了笑,只是笑便笑。眸子里卻流出淚水來,那含淚而笑的神情。刺痛了孫云的眼睛,她寧愿她娘是個潑婦,也不要看她這副委曲求全忍辱負重的模樣。
縱是先苦后甜,也彌補不了曾經苦如黃連的歲月。
“奴婢給四爺請安。”門外半束的聲音響起。她說得極大聲,意在提醒孫云。
“夫人呢?”孫彬槐略有些沙啞的聲音,縱是沙啞。也能聽得出語氣之不善。
這些日子他把自己關在屋里,誰也不見。有時甚至都不肯用膳,覺得丟人,覺得對不起兄弟,對不起祖宗,養出了家賊的女兒,此時聽說馬氏歸來,他是來問罪的。
孫云眼眸一冷,便要出去讓他離開,但馬氏卻拉住了她的手,孫云看向馬氏,那雙時時充滿著哀傷的眼眸滿是希冀,她想見自己的夫君。
“娘有話與你爹說,讓他進來吧。”馬氏說罷放開孫云的手,別過了頭,是不想聽到孫云拒絕的話。
孫云覺得自己娘親活了一輩子,受了那么多委屈,卻乃沒長大,一個男人若是愛你,豈會在這個時候給你臉色?
“云兒。”馬氏又喚了一聲,提醒孫云她的話不可違抗。
“好。”孫云僵硬的道,曾經孫彬槐對她亦是寵愛的,曾經她父親和母親也曾相濡以沫,只是這些,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變了模樣而已。
一個是爹,一個是娘,她要如何做才是對的?慢慢走出屋子,打開門,福了福身,“娘請您進去。”
孫彬槐看也不看孫云,氣沖沖了進去了,嘭的一聲將門關上,也不問馬氏病情,開口便道:“我有一同僚,家境殷實,他那兒子我也看過了,是個端正的孩子,云兒這些年跟了粗鄙之人學壞了,我打算擇日便把她嫁出去,此事我非是與你商量,而是與你說一聲。”
馬氏翻身看向孫彬槐,看到孫彬槐蒼白的臉,憔悴的容顏,靡靡不振,便心疼起來,往日種種也忘了,支撐著做起來,道:“可是病了?可有找大夫看過?”
孫彬槐心口一酸,別過頭不看馬氏的臉,干巴巴的道:“信物我已送出,明日怕是便會有媒人上門,母親被那逆女氣病在床,大嫂如今又在佛堂,你且打起精神來應對那媒人。”
“是哪一家?”馬氏終于問起。
“這家人家素日里行事做派不喜張揚,聲名不顯,你想必是不識,不過是書香人家,云兒嫁過去,斷不會被薄待。”孫彬槐依舊沒看馬氏的眼睛,說著詞兒仿佛是早已背好了的般。
馬氏不疑,反而很欣慰的道:“你選的我,我倒是放心。”她總是這般,全心全意的去相信自己的枕邊人,常常好了傷疤忘了痛。
“自古便無自個為自個準備嫁妝之理,如今云兒胡鬧,你做娘的要多教一教,讓她莫要再胡來,早日將中饋還給大嫂,長輩們也好給她準備嫁妝,她一未出閣的姑娘家,哪里懂得這些,你是做娘的,萬不可讓她壞了名聲,惹惱夫家不快。”
孫彬槐句句誅心,且言語中多有不耐,惱意一股腦撒在馬氏身上,若非孫云太硬氣,他也不至于在此處與馬氏‘好言好語’,又馬氏私自離府,他做夫君的竟要從別人的嘴里得知,這讓他情何以堪!
“云兒氣性高,不若與她商議后,再做決定?”馬氏想了想道。
孫彬槐聽罷立刻語調拔高,很是憤惱的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你這樣的慈母才養出敗兒,你看看你把她教養成什么樣子。家族的奸賊!此事不用再議,信物我已送出。”他再次強調。
這時,馬氏才終于聽明白,自己的夫君是來逼迫自己的,逼迫自己去逼女兒交出管家權!
她神色慢慢變冷,“女兒是我的,你竟不與我商議便將她許給別人。你可還有良心!”
此事。與良心并無干系,孫彬槐冷哼一聲,“出嫁女。不可掌中饋,母親說了,看在血脈的份上,那逆女交出管家權。來日她出閣,有兄弟相送。若不交……你明白母親的脾氣。”
馬上痛心的看著他,那張冷漠的臉,嫌惡的眼眸,均是如此的陌生。恍然想起自己因何離京,心便痛得要窒息過去。
“你這是要逼死我!”縱是再軟弱,在這個男人面前再沒有自我。她也明白若此時孫云交出管家權,她的下場是什么!
“是你逼我!你們母女逼我。好好的一個家,被你們攪得天翻地覆,你讓我情何以堪,讓我以何面目去面見父母兄弟,我日后要如何做人!”孫彬槐完全不顧馬氏身上還有傷,說到激動之處,順手便抄起床上的大引枕砸在馬氏身上,“這門親事,說什么也要定下來,明日男方的人上門,你給我好生應對。”
“你要把我女兒許給誰!?”馬氏被重重一砸,傷口吃痛,臉色更白了,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肌膚落下來,但她忍著沒有叫出來,她便是如此,有什么委屈忍著受著,從不反抗,受了委屈還有本事往自己身上攬責任。
孫彬槐此時已完全沒了理智,但又怕馬氏不配合,孫家嫁不嫁,他此時一點不關心,他只關心這個逆女什么時候將管家權交還回去,要出嫁的女兒自然不能再管家,孫家女沒有自己給自己準備嫁妝的理,“梧桐巷劉家。”
含糊的說了幾個字,馬氏聽了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她是堂堂孫家嫡女,你竟要把她許給那樣的人家!”
什么梧桐巷她都沒聽過,更沒聽過梧桐巷劉家,她在京城生活了二十多年,縱是再深居簡出,也知曉這梧桐巷沒有住著哪家像樣的人家,世家勛貴中更無什么梧桐巷劉家。
“她若將管家權交還給母親,并去祠堂懺悔,乞求祖宗原諒,婚事還可談。”話說到此處,孫彬槐已是完全不顧君子形象,他一開始便是來脅迫的,只是此時才完全放開而已。
馬氏悲痛的看著他,“你怎變成了這般模樣,我仿佛不曾識得過你。”往日的恩愛仿若會嘲笑的壞人,正嘲諷的看著她,瞧啊,你癡心以付的夫君,不過一場笑話。
她悲痛、難過、哀傷,心口猶如被撕裂般的疼。
孫彬槐避開她的眼睛,不接話,而是嘲弄的道:“瞧不起人梧桐巷劉家,你們馬家不過匠人出身,有什么資格瞧不起別人詩書劉家。”
“瞧不起,所以你不用我給你生嫡子,那些庶子要比我生的嫡子更高貴是嗎!”這件潛意識里便選擇性忘記的事,突然涌上心頭,她淚流滿面,哭得沒了聲音。
“你能不能學學嫂子弟媳們,賢淑些,莫要一與我有爭論便扯以前的事!”孫彬槐從懷里掏出一張庚帖扔在馬氏面前,“八字我已找人合過了,那逆女命硬,此人恰好可克制她。”
“別人找女婿,就怕女兒被克了去,你找女婿是怕別人不能克他,你的心怎如此狠!”馬氏撿起庚帖便大力撕扯起來,孫彬槐見她要撕庚帖忙上前搶奪。
馬氏力氣太小,哪里是對手,還沒撕碎便被搶了她,她喘著粗氣從床上摔下來。
一直站在門外,聽了所有對話的孫云,眼淚已落滿臉頰,以前父親也不是這個模樣的,幾時起,所有人都換了一副面孔。
屋內,馬氏大叫一聲,“我是不會讓你將我女兒隨便許給人的!”聲音落下,她爬起來,手扶到椅子,重力不穩,椅子哐啷倒地。
孫云忙推開門走進來,卻看到馬氏沖向對面的柱子,她大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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