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女

第二十八章 聽你的便是

話說完,永王領著福伯已經出了仙臺院,也沒回趙淑,話他是聽見了的,但卻不想回,統共就這么一個女兒,還冒出個老師,簡直豈有此理。

趙淑不知永王醋意橫生,她坐下來,將信平方在石桌上,然后皺眉思索。

別的未婚女人給父親的信,她作為女兒的看適合嗎?

她怎么覺得自己跟小學生家長似得?

端磨了許久,突然身邊一股風吹過,她感覺涼涼的,回頭一看,不知衛廷司何時已出現在她身后。

講真,突然出現,她嚇了一跳,大約是因為這封信的緣故,她顯得有些心虛。

“你怎么來我家永遠都猶如過無人之境來去自如?”她發誓,府上的守衛已經做得很好了,就是謝家的死士來了,也不一定能走到仙臺院。

衛廷司就近坐下,一手撐在石桌上,偏頭看她,臉上還帶著笑,“就是過無人之境。”

“你胡說,我府上那么多高手。”趙淑不樂意了,辛辛苦苦培養的高手,被人無視,覺得銀子花得好不值。

衛廷司輕笑,然后道:“我就看到你一個人。”

哦,這算不算是情話?說得那么別扭,天啊,可是覺得好甜蜜。

嘴角不自覺的揚起,眉眼勾出甜甜的笑容,“對了,霍家給我父王送信,你知道霍白川現在在哪里嗎?”

“他在我家。”衛廷司淡淡的道,視線乃沒離開過她,眼眸中滿是柔情,目不轉睛的,似乎永遠也看不夠。

趙淑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紅,不過聞言還是皺了皺眉,“你家?他為什么在你家?”

“你若不喜歡,我馬上趕他走。”

什么叫做她不喜歡就馬上趕走?她哪里反對了?又哪里表現出不喜歡了?還有,關她什么事?

不過,這話聽著好順耳,咬了咬唇,想掩一掩情不自禁的笑容,但卻無論如何也掩不住。

壞了,她今日與往日似乎有些不同,難道是因為父王終于要有人照顧了,所以她很放心了,然后也開始放縱自己?

肯定是了,千萬不要呀!談戀愛會智商直線下降的!

“他長得比我好看。”磨磨唧唧的,她迸出這么一句。

話出口,腸子都悔青了,天地良心,這句話完全沒經過腦子好吧,是無心之舉!

覺察到失言,趙淑立刻低頭,然后慌張的將信封打開,方才的顧慮也不知忘到哪里去了,展開信紙就看起來。

只是,怎么回事,字從眼睛里看進去,卻不記得,神啊,不會思考了。

可是,他似乎也沒示愛呀,自己激動個什么勁?

衛廷司含笑從她手里抽出信紙,飛快了掃了一眼,“寫了手詩,大意是她想見你父王最后一面。”

“姑姑嗎?”趙淑又脫口而出,說出口就后悔了,這不明擺著的嗎!是不是傻!

衛廷司點點頭,“在城外楓山。”

“為何是楓山?”

傳聞楓山一到秋天就遍地金黃,遠遠看去顏色鮮艷美麗,是許多文人才子常去的地方。

不過趙淑從未去過,因為去楓山還要過河,護城河很大,且沒有橋,更沒有擺渡人,須得自己劃船,因是護城河之故,一般都不允許走大船、商船。

若想要渡船或者走橋過去,必須得離京三十里地才會有。

很麻煩,就算是自己劃船過去,還得找衙門的人登記造冊,程序很繁瑣,跟楓山是國朝重地似得。

“以前你母妃常去。”衛廷司道。

“當日我問她愿不愿意嫁到永王府來,是她自己不愿意的,父王也親自去尋過她,現在做這些是幾個意思?若人一輩子活在過去,那還活什么?不如趁早死了算,免得浪費糧食。”

雖然這話說起來有些不近情面,也很冷酷,仿佛不孝,但永王守了十多年,真的已經夠了。

人死不能復生,總不能讓永王老了,都還孤苦伶仃吧!作為女兒,自然是希望父親能過得好。

年紀小的時候,常想父王千萬莫要娶繼妃,不想要繼母,然而年紀大了,想法卻是不一樣,所謂繼妃,不過是老來的一個伴兒。

形單影只,真的很可憐。

“別生氣,她只是魔怔了,走不出來,無需計較,其實楓山風景極好,我在山上有座莊子,我帶你去看,對了,莊子里還養了只寵物,你應該會喜歡。”

趙淑愕然,以前她還覺得他受世家排擠詆毀,不受父親待見可憐,然而仿佛是多余同情了,人家產業多得數不過來。

不過,能去走走也是好的,如今太后回京了,她很放心,“好。”

“我去準備一下,咱們傍晚出發。”他站起來準備離開。

趙淑點點頭,“我將信還給父王。”

雖然很不想將信給永王,但還是要給的,決定權在他手里,去不去是他的事,就算是他女兒,也無權干涉。

衛廷司說了個好,便飛檐走壁,踏著琉璃瓦,飛出了永王府。

躲在遠處伺候的小郭子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嘴巴,“怎就永遠追不上衛元帥!”

趙淑走到他身邊,恰好聽到他嘀咕,忍不住笑起來,“追上他作甚?你若能追上海老,我就謝天謝地了。”

如今的衛廷司,絕對遠超當年的執海。

說罷將信疊好重新放進信封里遞給他,“將東西交給父王吧。”

“是,郡主。”他躬身道,說完加了句,“奴才定會趕超海老。”

“有志氣。”趙淑想著,趕上就不錯了,還想超過,志氣可嘉。

畢竟年輕,還志氣是好的。

信送到永王手里,他看后,許久才給出了個反應,重重嘆了口氣。

邊上福伯問:“王爺,信上有為難?”他已經許久沒見永王如此為難了。

永王搖搖頭,將信一點點撕碎,與趙淑一樣,碎紙放入茶杯里,不多會紙屑全部被打濕,字跡也暈開了。

“去準備船,本王要去楓山。”他慎重的道。

福伯狐疑,不過沒敢問,“是。”他說罷準備下去,然而剛轉身,永王又說話了,“你去孫府,請孫姑娘隨本王一同前去。”

額福伯更狐疑了,他可是跟了永王幾十年的,很清楚的知道,以前江影也常去楓山,如今又帶未過門新王妃去,是不是不合適?

不過主子的事,他不會去管,應允下來,不多會便將事情辦好了。

孫云收到永王的話愣住了,她臉上的神情是雀躍的,嘴角揚著情不自禁的笑,然后翻箱倒柜找衣服。

“半束,你說我穿這件紫蘭束衣,還是這件水色芭蕉暗紋霓裳羽衣,對了,要不穿晶蘭飄花羅煙裙吧,可惜只能穿素衣,珠花也不能多戴,待會就用那套羊羔白玉秀云頭面吧。”

她嘰嘰喳喳的,興致高昂。

半束站在她身邊,一句嘴都沒插進去,雖然孫云一直在和她說話。

選了許久,換了無數套,半束實在看不下去了,道:“姑娘,您穿什么都好看,要不就那套水色芭蕉暗紋羽衣吧,配羊羔白玉頭面,和底色淡紫連帽斗篷,您看如何?王爺頭上常佩紫金冠呢。”

孫云瞄了她一眼,“你怎知他常佩紫金冠?”

半束無奈兩手一攤,“奴婢的好姑娘耶,王爺是親王,自然是佩紫金冠,襯身份呀,您忘了上次郡主在謝家得了一頂,誰也沒給,留給王爺了呀。”

“算了,穿那套云白的吧,楓山顏色鮮艷,我若再穿其他顏色的去,顯得格格不入,白色的看著順眼。”

也不知是為何,她突然就不喜歡被人安排穿著了,尤其是和本姑娘未婚夫配不配哪需要外人指手畫腳?

永王準備得比衛廷司早,出門自然比趙淑早,臨走前永王還特意來交代晚飯不用等他了,不過沒告訴趙淑他要去哪里,和誰一起去。

不過趙淑看過信,知道他定是要去楓山,心里其實還是有些不高興的。

論孫云和霍丹蘭在她心中地位的高低,以前分不出來,但自從霍白川差點死后,慢慢的她就分得出來了,如今自然是希望孫云不要受傷害。

但,畢竟是父親,也不好說什么,點點頭表示一定會乖巧聽話,和表示傍晚自己要出去辦事,便沒說其他的了。

永王聽說她傍晚要出去,立刻便皺眉道:“記得回家,莫要在外留宿,可記下了?”

“記下的,保證不忘。”趙淑乖寶寶般的保證。

永王對趙淑還是極其放心的,只是他不放心別人。

不過時間緊迫,他也沒再多說,匆匆便出了門。

他走后,趙淑越想,越覺得不對,“不行,我得去看看,父王若做錯了事,便不好了。”

打定主意,她立刻吩咐小郭子去找衛廷司,催他快些。

而永王出了城,直接去了城門不遠處的棧橋,棧橋旁拴著小舟,孫云還沒來,他便站在棧橋處等。

福伯試了試小舟,發現沒什么問題,但卻乃不放心,“王爺,要不咱們去下頭走橋過去?”

京城就近的護城河不許走大船,還真是麻煩。

永王搖搖頭,“數十里地太遠。”

正說著話孫云便到了,她全身都包裹在斗篷里,臉上也掛了輕紗,不熟悉之人,定認不出來。

永王看到她走過來,也不等,直接便下棧橋上了小舟,福伯頗有些不自在的行禮,然后麻溜的去劃槳。

孫云低著頭,不敢看永王,她上的是孫家自己準備的小舟,沒有跟永王一起。

因為承受不住那么多人。

誰也沒有說話,兩條船不多會便到了河中央,因是人工河,水流平穩無波,不會有什么危險。

等趙淑追過來時,兩人的船已經到了對岸。

上岸后,永王走在前面,孫云緊跟其后,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而福伯和半束等人很有眼力見的遠遠跟著。

走了片刻,便已進山谷,沿著山谷的羊腸小路,才能上山,突然,永王道:“帶你來,是不想你誤會。”

孫云一愣,“誤會?”

“恩,本王不善言辭,不會解釋,你與阿君關系莫逆,日后事事你把關即好,今日有人約我到楓山見最后一面,我本不欲來,但又恐往后生變故。”

說罷,他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本王想,你既是本王未來的王妃,事事自然是要同心協力,我聽你的便是。”

“啊?”孫云其他的都沒聽到,就聽到永王說我聽你的便是。

永王說了一大通,得不到回應,他停住腳步,然而孫云卻還沉浸在方才那句話所帶來的甜蜜中,沒看到他停下,整個人便撞上了永王的后背。

永王渾身一震,然而不等他反應,孫云便彈開了,還腳下踉蹌摔了一跤。

半束等人跟得遠,想救已是來不及,永王回頭順手就拉了一把。

四目相對,孫云一顆心仿佛要跳出來了般,她忙低下頭,與執掌孫家之時簡直判若兩人。

“疼嗎?”永王問。

男人三十一枝花,永王殿下五官俊美,氣質出眾,在這漫天紅葉的楓山腳下,一襲白衣,猶如謫仙般令人移不開眼。

孫云飛快的搖頭,“不疼。”

“你走我身側,便不會撞到了。”永王說。

孫云又懵了,她抬起頭,不明所以的啊了一聲,然后小碎步移動到永王身側,還嬌羞的對著永王咧嘴一笑。

眉眼彎彎,就算輕紗遮面看不清臉,也掩保住天生麗質美麗不可方物。

走到陡坡的時候,永王走得快些,孫云便拼命的緊跟,有時候甚至會小跑。

永王余光看到她提裙小跑,便放慢了腳步,并伸出手,“拉著我,會不那么累。”

孫云盯著永王修長好看的手,噎了噎口水,然后在心里唾棄自己好色,但還是飛快的抓住永王的手,任由他牽著上了陡坡。

爬完陡坡,便見山腰有亭子,亭子上似乎還有人,因為有悠揚的琴音傳來,孫云的琴藝也是極好的,但卻從未聽過亭子里傳來的曲調。

然,永王卻頓住了,他對琴音極為熟悉,但卻冷冷一笑,牽著孫云一步步往亭子出走去。

上到亭子時,孫云皺了皺眉,瞬間便明白永王帶她來此處的用意了。

而,霍丹蘭卻沒想到孫云回來,她臉上飛快閃過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