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云非的憤怒（一）

“爸，你快點想辦法把哥哥找回來呀，我不要霜姐姐死……”蔣秀芳可理解不到自己父親心中的焦急，哭著搖晃著蔣建興的手。她已經經歷過了爺爺跟姑媽兩個最疼她的人的離去，已經體會到了死亡的真正含義。她不希望這個世界上遠遠比自己母親更疼愛自己的霜姐姐也死去。

她不要……

在自己父親的眼中，自己兩姐妹，遠遠沒有倪黎霜重要。不過蔣秀芬兩姐妹從來，沒有因為這個吃醋過。從蔣秀芬記憶開始，由于姑媽一直都生活在憂郁中，身體很差，表哥云非天天又被自己的爺爺給逼著學那些她們一點都不敢興趣的東西，比她也就大兩歲的倪黎霜，就操持著整個家的里里外外。

倪黎霜小時候，不僅白天要上學，回來之后還要做飯，給一家老少洗衣服，典型的一個舊社會的童養媳。性格溫婉的倪黎霜，從來沒有絲毫的抱怨，任勞任怨地照顧著一家老小。仿佛從來都沒有感覺到累一般，幾乎認識倪黎霜的所有人，都心疼著這個女孩子。雖然大家誰家都不好過，擔心還是有不少人因為心疼這個柔弱的女孩，也會不時地給這個女孩送一些河里撈起來的魚，或者山中打到的野兔野雞之類的肉食。

“建興，云非還沒有回來？”正在蔣建興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自己閨女的話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卿玉娥的聲音。

“卿媽媽，我不要霜姐姐死……”見到卿玉娥來了，倪黎霜哭著撲向了卿玉娥。

“放心吧，小芳，你霜姐姐會沒事的。”卿玉娥本來很平靜的心情，被這個小丫頭的哭聲給觸及到了靈魂深處最軟弱的地方。想到倪黎霜從小吃的那些苦，眼看云非在外面發了財回來了，可以享福了，上天卻跟這個丫頭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你怎么過來了？”蔣建興別過頭去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轉過頭來嘶啞地問著卿玉娥。

“霜丫頭現在吃什么吐什么，就靠著輸葡萄糖吊著命，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呀……”卿玉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眼淚不要流出來。

“云非應該這兩天就會來了，這兩天我一天一封電報，我想他把手中的事情處理完了就會趕回來吧？”蔣建興自己也有點不確定。云非事情多，當初在花都，從說回來，到真正起行，都花了小半個月的時間。這孩子這會到蓉城，現在工廠已經開工，項目也開始研究起來了，要想一接到電報就離開，估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從倪黎霜在達縣中醫院住了幾天，情況稍微有所好轉之后，他把倪黎霜轉回基地醫院之后，就給云非拍了一封電報讓云非趕回來。卻等了好些天，才收到云非的回電。說是要等到那邊的工地開工之后才能回來。

蔣建興可不敢告訴卿玉娥，他不敢把倪黎霜的詳細情況告訴云非。云非跟倪黎霜的感情，那是從小就建立起來的，如果讓云非知道，倪黎霜快要死了，難保心急之下的云非急著趕回來，路上出了車禍。要是那樣，他以后根本就無法去見他家老頭子以及云非的母親。

卿玉娥跟蔣建興也沒有什么話說。9327馬上就要搬遷，他們現在也不再上班，天天就忙著應付各路上門求情的人馬。如果不是倪黎霜現在在基地醫院里面住院，他們或許天天都會被圍在屋中連門都出不了。

“三姐，求求你，別給霜姐姐喂了，她根本就吞不下去……”比毛二蛋早出生半個小時的毛易欣，一邊哭，一邊求著自己的三姐不要給倪黎霜喂魚湯了。

倪黎霜前段時間一直沒有辦法吞咽東西，昨天卻突然好轉，喝下了小半碗的雞湯。馮清平跟于成兩人大半夜跑到小城旁邊的那條小河上游好幾十里的地方，費盡了周章，才搞到幾條烏棒，想要給倪黎霜補補身體。沒想到，今天倪黎霜的情況惡化得更嚴重了。

基地醫院，因為規章制度死板，無法用醫院的救護車送倪黎霜到蓉城的大醫院里面去搶救。因為倪黎霜不是基地的職工，也是不是家屬。從她父母死后，收養她的蔣建青死后，她就沒有了基地家屬的身份，雖然她的戶口什么的都還在基地里面。

基地里面每天都有火車到達州，但是倪黎霜的情況，需要得到她戶口所屬的工廠領導開證明，調集臥鋪車廂才能轉院。倪黎霜戶口所屬的9327廠現在已經正式進入了轉制的程序，工廠所有的公章都被趙興邦帶來的審計人員封鎖了起來，同時整個工廠原本所有的人都都因為擔心失去飯碗而人心惶惶，根本就沒有隨來理會這個事情。

任由毛英杰幾人如何奔走，奈何他們一直地位不高，根本就沒有找到有權限跟達縣那邊火車站協商調集臥鋪車廂的人。因為以前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需要轉院的情況。趙興邦事情多，所以在云非離開不久之后就離開了，等到9327廠里面的設備正式搬遷的時候才會再回來這邊，因為運輸這些設備的貨運火車還需要他去協商。本來各個廠的廠長就有權限調集車皮，但是9327廠的設備太多，需要好幾十個車皮，這個就不是各個廠的廠長的權限能夠搞定的事情了。

“霜兒，你張開口喝點吧，這可是馮爸爸跟于爸爸兩人昨天晚上到河里搞了半夜才逮著的烏棒（黑魚），兩斤多呢，我從早上燉到現在，滿滿的一大鍋水，就剩下這么一碗湯了……”毛丫秋坐在倪黎霜的病床前，一邊流著淚，一邊鼓勵著倪黎霜努力吞下一些魚湯。

病床上的倪黎霜，眼睛深深地窩了下去，臉上仿佛涂了一層蠟，兩邊顴骨突出，整個臉上消瘦得幾乎見不到一點的血肉。

她閉著嘴不肯張開。或許不是她不愿意張開，而是根本就沒有張開嘴的力氣。這都二十多天滴米未進，腸胃功能早就紊亂了。還好當時蔣家姐妹兩人知道知道熬一些稀飯喂給倪黎霜。不然倪黎霜早就沒有了命。

“霜兒，就是為了你云非哥哥，你也要努力吞下一些湯，不然你腸胃會因為長久沒有消化過東西而喪失消化功能，到時候你自己整天都病怏怏的，你怎么給你云非哥哥生孩子？”毛丫秋幾乎是哭著對著倪黎霜嚷到。

基地的醫院已經在昨天晚上下了病危通知書。倪黎霜這種情況，想要做手術都不知道應該從哪里下手。這個丫頭的整個生理機能，都已經開始衰竭，基地醫院并沒有什么特效藥。畢竟他們這里只是一個普通的職工醫院。所以他們給病人家屬建議，要么盡快想辦法轉院，要么，現在開始準備后事。

聽到毛丫秋的話，閉著眼睛的倪黎霜，努力的把嘴巴張開了一絲縫隙。

“咳咳……咳……”毛丫秋剛剛往那微微張開的嘴巴里面倒了一點魚湯，病床上的倪黎霜就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個身體都隨著咳嗽聲開始痙攣起來。伴隨著咳嗽聲，那不多的魚湯，都從倪黎霜的嘴角流了出來。

“醫生，救命呀……”見到這樣的情況，毛易欣哭喊著向著病房外面沖去。

醫生一進來，見到這種情況，急忙把倪黎霜送到了搶救室里面。

“霜兒，霜兒怎么了？”云非的車剛開到小城邊上，就被等在這里的毛英杰給攔下了，然后把他帶到了醫院里面。

云非聽到毛英杰說倪黎霜被下了病危通知書，心中一股巨大的悲傷突然傳來，他知道，這是這具身體留下的情緒。被影響的他，心中如同刀絞。見到剛剛從搶救室里面送到病房，整個人已經消瘦得不成人形，云非發狂了。

“小云，你冷靜，冷靜呀，咱們現在趕緊想辦法，醫生說了，現在只有省城的軍區總醫院才能救活霜兒，如果再拖下去，就真的沒有辦法了……”毛英杰見到云非突然發狂，狠狠地兩巴掌把云給打懵了，然后紅著眼睛對云非說道。

“車，我有……”云非說著，就要把病床上面還昏迷著的倪黎霜往自己的車上抱，卻被旁邊的醫生給攔住了。

“病人只能平躺著，你們現在只能找貨車，然后在車上多墊被子，不能太顛簸了。同時，在車上輸液也不能停下來。”醫生對著云非跟毛英杰說道。

“毛爸爸，這么久你們為什么不送霜兒去蓉城？這么大個基地，那么多的貨車，為什么你們就不找一輛車把霜兒給送到蓉城呢？”云非抓著毛英杰的衣領，一邊推搡著毛英杰，一邊憤怒地質問道。

“小云，你冷靜下來，咱們9327的司機，沒有一個人愿意開車送霜兒去蓉城，同時，這些車，都被那些上面下來的人給封存了，不讓開走……”卿玉娥出現在云非身邊，咬著牙對著云非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