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五一原本不叫杜五一。

以前的名字，他已經記不太清了，就像以前的那些記憶一樣，畢竟對于一個乞丐來說，出身沒那么重要，哪怕他來自于另一個世界，曾經有過另一段人生。

饑寒交迫之下，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生存。

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身體本能的求生意志催促著他，一定要做點什么。

但虛弱的他，卻什么都做不了。

太久沒吃東西，甚至連口水都沒喝過，這讓他連最基本的抬起手臂都做不到，寒冷非但沒有給他帶來清醒，反而讓他更加頭暈腦脹，身體也變得更加僵硬。

自己大概是要死了，杜五一能感覺得到。

“怎么能死在這里……”

生死之際，杜五一努力嘗試著睜開眼睛。

他多么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他多么希望，當自己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明亮的燈光和整潔的天花板，是溫暖的床鋪，還有自己那只老貍花貓。

可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簾的還是這座四面漏風的破廟。

破碎的神像，倒塌的供桌，殘破的墻板，從墻板破洞中鉆進來的寒冷北風，還有遠處破廟角落里，那幾個正在烤火的乞丐。

一切的一切，都在無聲地告訴他。

這，就是事實。

他確確實實的淪落到了這個境地，淪落到距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

遠處角落里的火光是如此的誘人，但此刻的杜五一卻連爬過去的力氣都沒了，象征著溫暖的火光在眼前躍動著，但杜五一的視線卻在冷風之下變得更加模糊。

恍惚之間，杜五一甚至看到了一些，本不該有的東西。

杜五一

力量：0.51

反應：0.51

耐力：0.51

壽元：0.51天

“只能算半個人嗎……連命都只剩半天？”

看著連整數都不算的數字，看著這些數字以以0.001為單位，緩慢而堅定的流失著，杜五一感受到一股無聲的嘲弄。

“也就是說，這些數字流光了的時候，就是我的死期……嗯？”

看著看著，杜五一的瞳孔驟然緊縮。

只因為，在這一刻，他看到的，已經不止是自己身上的數字。

還有，別人身上的數字。

那是不遠處的火堆旁，那幾個乞丐身上的數字，明明隔著有一段距離，但那些數字卻清晰地映入了杜五一的眼簾。

乞丐

力量：0.86

反應：0.75

耐力：0.88

擊殺可獲得，全基礎屬性+0.1，壽元+3天

“這是……”

杜五一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畢竟這一切實在是太過挑戰他的認知。

杜五一嘗試將視線放到周圍的其他東西上，比如供桌，墻板，還有那些破碎的地磚，但卻怎么都看不到數字，即便他再怎么努力去看，也只能看到已是死物這四個字。

倒是那尊破碎的神像有些不同，顯現出的卻是曾是活物，已是死物。

“神像……曾經是活物？”

杜五一感覺自己一定是出幻覺了，不然沒道理會看到這種奇怪的東西。

但當他將視線投到別的乞丐身上時，剛才的數字，又出現了。

乞丐

力量：0.75

反應：0.80

耐力：0.79

擊殺可獲得，全基礎屬性+0.1，壽元+3天

乞丐

力量：0.79

反應：0.81

耐力：0.76

擊殺可獲得，全基礎屬性+0.1，壽元+3天

乞丐

力量：0.91

反應：0.92

耐力：0.95

擊殺可獲得，全基礎屬性+0.1，壽元+3天

“這……”

杜五一深吸一口氣。

這一刻，他那幾乎要被冷風凍僵的心臟，開始砰砰狂跳。

眼前的這些數字到底是真實還是幻覺，杜五一無從考證，但那句擊殺可獲得，全基礎屬性+0.1，卻死死地勾住了他的視線。

他的基礎屬性和壽元正在流逝，又或者說，他的生命本身，正在不斷地流逝著。

但只要殺死那幾個乞丐……不，哪怕只要能殺掉一個人，他都能止住這不斷地流逝，他都能活下去！

眼前的數字是真是假，杜五一無從判斷，但這無疑是他眼下唯一的一條生路。

在殘存的理智做出判斷之前，身體的求生本能，卻已經讓他悄無聲息的，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石。

那塊碎石原本是破廟地磚的碎片，巴掌大小，棱角卻足夠鋒銳，鉚足力氣扎在脖子上，倒也能在脖子上鑿出一個血洞來。

如果一個血洞不行，那就多鑿幾下。

生死存亡之際，人什么都干得出來。

“只要殺過去就好，只要殺過去就好，哪怕只能殺一個……”

杜五一攥緊了手中的碎石，面目也在不知不覺之間變得猙獰。

但他仍舊沒有做出什么動作。

一方面是因為他如今本就沒什么力氣，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那幾個乞丐的屬性值明顯比他更高，再加上對方還在一邊烤火，一邊吃著乞討而來的剩菜剩飯，真動起手來，他反而會死的更快。

他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他出手的機會。

一個能讓他暴起突襲，一擊必殺的機會。

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

或許是上天的眷顧，又或許是命運的垂青，或許是跌入谷底之后的否極泰來，又或許是走投無路之下的絕處逢生。

居然真的有一個老邁的乞丐，離開篝火旁，向著杜五一這邊，走了過來。

伴隨著腳步聲的抵近，杜五一的呼吸也跟著變得粗重，手中的碎石隱藏在破衣爛衫之下，攥得也愈發地緊。

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前所未有的機會，杜五一如此確信著。

只因為，他看到了，老乞丐身上的數字。

老乞丐

力量：0.45

反應：0.39

耐力：0.38

擊殺可獲得，全基礎屬性+0.05，壽元+1.5天

殺了這老乞丐，能得到的基礎屬性，雖然只有殺其他幾個乞丐的一半，但這老乞丐卻也正好處在他能應對的范疇中。

他如今這副瀕死的樣子，都已經只能算半個人了，可這老乞丐，卻連半個人都不如。

“殺了他！殺！”

五步，四步，三步，只要再靠近兩步，靠近一步，靠近半步，他手中的碎石，都能直接釘進這老乞丐的喉嚨。

伴隨著老乞丐一步一步的接近，杜五一攥著碎石的手也越來越緊。

但或許是由于攥的實在是太緊，手中的碎石在釘穿老乞丐的喉嚨之前，卻先一步傷到了杜五一的手掌。

“嘶……”

短暫的刺痛，帶來了片刻的失神。

然而也就是這片刻的失神，卻讓杜五一那所剩無幾的理智，重新開始運轉。

“我真的……要這樣做嗎？”

感受著掌心的刺痛，杜五一有些恍惚。

他真的要這樣做嗎？真的要殺了眼前的老乞丐嗎？要知道他可是還不清楚，這些所謂的數字到底是真實還是幻覺。

難道他要為了這么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就對一個比自己還要孱弱的老人，痛下殺手？

“我……”

杜五一眉頭緊皺。

殘存的理智不斷提醒著他，不要為了一份虛無縹緲的幻覺，就向著更弱者揮起屠刀，但求生本能卻不斷地催促著他，讓他選擇這最后一條生路。

冷風從墻壁的破洞中吹進來，輕而易舉地吹透了杜五一身上的破衣爛衫，這也讓杜五一的雙目得愈發地泛紅。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塊溫熱的東西，被遞到了杜五一的嘴邊。

那是半塊餅。

半塊老乞丐從懷里摸出來的，不干不凈的硬餅。

“吃吧。”

老乞丐嘗試將硬餅送進杜五一嘴里，緊接著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顫顫巍巍地將硬餅掰成小塊，這才送入了杜五一的口中。

溫熱的碎餅子含進嘴里，上面還帶著些許灰土的味，在唾液的浸泡下，很快便變成臟兮兮的軟爛面糊。

這絕非什么美食，甚至都不能稱得上是什么正常的食物。

但對于杜五一來說，卻是他此生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謝……謝謝。”

虛弱的杜五一從喉嚨里擠出聲音。

伴隨著食物的攝入，原本已經所剩無幾的理智終于逐漸恢復，手中的碎石也早已不知在什么時候放下。

可唯獨眼前那些數字，仍舊揮之不去。

杜五一

力量：0.51

反應：0.51

耐力：0.51

壽元：1天

或許是因為老乞丐那老邁的身軀，擋住了從墻上破洞里灌進來的寒風，又或者是因為吃下去的那點臟兮兮的硬餅，終于為這孱弱的身軀注入了些許動力。

那原本不斷流逝的基礎屬性，其下跌的速度，竟也變得緩慢了些。

甚至連壽元，都從半天，增加到了一天。

但也只是流逝速度緩慢了一些而已，壽元也僅僅只有一天。

想要在這饑寒交迫之中活下去，只靠這半塊餅子，恐怕不行。

“但是……能活下去。”

看著視線中那三個揮之不去的0.51，還有所剩無幾的壽元，杜五一啃咬著嘴邊的硬餅。

“我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