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
眼見得老人對那巨虎如此說道,在場的弟子們一時間竟沒能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或者說,就是因為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們才不敢相信,畢竟這短短的一句話里,所蘊含的信息量實在是過于巨大。
而不遠處的巨虎,卻明顯是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只是那視線之中,卻明顯多出了幾分不情愿。
但留給它的,卻只是老人淡漠的一撇。
明明只是一道視線掃過,巨虎卻如同挨了一刀一般,登時便一路跑到了老人的身邊,甚至主動伏在了老人的腳下。
只看那巨虎當下,正在用虎頭蹭著老人雙腿的樣子,這與其說是虎,倒不如說,更像是貓。
“這……”
眼見得此情此景,一眾弟子瞠目結舌。
聽到師兄李志遠,居然稱呼這老人為“師父”,這些新入門弟子們就算再怎么遲鈍,也都已經意識到,眼前這個老人,就是這金剛門的開山掌門了。
而這也就意味著……
這頭幾乎將他們團滅的寒山君,居然是掌門豢養的?
那之前師兄殷霜給他們留下的任務,那個讓他們拿下虎頭的說法,又算什么?
“這是對你們,最后的考驗。”
也就是這個時候,師兄殷霜站了出來,對一眾弟子們開口說道。
“這也是你們要在練功場里,學到的最重要的一課。”
這樣說著,師兄殷霜掃視著一眾弟子們。
“如果是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你們或許還會堅持,還會努力,但換成就算努力也做不到的事情,換成就算努力也戰勝不了的強敵,你們還會不會有最后的膽氣?”
說到這里,師兄殷霜笑了起來。
“現在看來,你們確實是做到了,甚至做得很好。”
我們……做得很好?
一眾弟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有點不知所措。
他們真的做得很好嗎?
他們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那巨虎在這段時間里帶給他們的壓力,幾乎都要將他們壓到崩潰,那是無論交戰都多少次都無法戰勝的恐懼,那是絕對壓制之下所帶來的無助,他們甚至想過就這么逃離,逃出龍首山,逃出金剛門,逃的越遠越好。
但現在,一切好像都結束了。
只不過是一場考驗,只不過是一場測試,在他們眼中不可一世的巨虎,僅僅只能算是師父腳下的一只貓。
“總之,你們都過關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師兄李志遠也站了出來。
對著一眾弟子們,大手一揮。
于是,驟然的放松之下,有人放聲大笑,有人痛哭流涕,還有人呆呆地坐在地上,雙眼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好那些心智不堅的,把他們都記下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兩位師兄卻已經湊到了一起,壓低了聲音。
“練功場的事情結束之后,這些人就送到外院,當個記名弟子,至于那些幾個沒什么變化的,倒是可以引入內院。”
只是三兩句話,兩位師兄,就已經決定了這些弟子們今后的命運。
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卻有淡漠的聲音,在他們背后響了起來。
“只留一個。”
“什……”
殷霜和李志遠驚愕地回過頭。
卻發現,那瘦削的老人,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師父,這是不是……”
李志遠還想要辯解些什么,卻被殷霜一把拉住。
而在他們的面前,那個比他們兩個,低了一個頭的瘦削老人,也沒有重復一遍的意思。
只是淡漠地看著,他們兩個。
“……師父。”
深吸一口氣,李志遠還是咬牙開口。
“他們都已經通過考驗了,都已經打成了這個樣子了,就算有什么過錯,送去外院也就算了,又何必……”
轟——
洶涌的狂風迎面而來。
李志遠整個人都鑲進了遠處的樹里,只看那雙眼泛白的樣子,竟是當場昏死過去。
緊接著,那道淡漠地視線,便落到了殷霜的身上。
“束脩為憑,弱者為薪。”
淡漠地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聲音不算洪亮,卻好似一柄鋼刀一般,刮在殷霜的骨髓上。
于是,片刻的沉默之后。
殷霜低下了頭。
“是,師父。”
當殷霜再一次轉過身子,面對一眾新入門弟子的時候,他的臉上卻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笑容。
只看那面無表情的淡漠面孔,竟與其背后的老人,如出一轍。
“師父有令,束脩為憑,弱者為薪。”
不顧一眾弟子們還沉浸在李志遠被轟飛的震驚之中,殷霜自顧自地發布著命令。
“龍首山練功場,只留一個。”
“只留……一個?”
一眾弟子們聽得目瞪口呆。
不是剛剛才說他們通過了考驗嗎?不是說一切已經結束了嗎?
還有這“只留一個”,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師兄殷霜面無表情。
“不管你們怎么打,不管你們怎么斗,這一次,金剛門只收一個弟子。”
此言一出,新入門的弟子們,盡皆呆住。
就算戰勝了餓虎,居然也不算結束。
他們居然還要,對身邊的同門動手。
“可以開始了。”
這樣說著,師兄殷霜揮下了手掌。
“天黑之前,我希望看到有人能站到我的面前。”
……
片刻的沉默之后,一眾新入門的弟子,頓時便喧鬧起來。
有人沉默,有人呆滯,有人交頭接耳,有人則干脆已經和身邊的同伴拳來腳往。
一時間,整個場面已經亂作一團。
就連杜五一身邊,也已經有幾個弟子互相打了起來,甚至還有弟子互相開弓對射,但那支帶著血囊的箭矢卻被他隨手握住,反手便將血囊甩了回去。
“只要一個……”
看著周圍的一片混亂,杜五一喃喃自語著。
也就是這個時候,杜五一卻看到,雙手揣在袖子里的朱又文,一路向著師兄殷霜走去。
面對著師兄殷霜那淡漠的視線,朱又文即便雙腿有些顫抖,也仍舊站定了身子。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應該回去繼續打。”
師兄殷霜面無表情。
“還是說,你覺得站在這里,會更容易讓你撐到最后?”
“我不想打,也不想撐到最后。”
朱又文的聲音還在顫抖著,但卻極為堅定。
“我不想對我的兄弟動手,我也不想讓我的兄弟對我動手。”
“所以,我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