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俱北城城南。
一間名為“金水堂”的藥鋪打開了大門，藥鋪的老板田文凱就這么站在門口，他很享受這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也很享受這早晨的新鮮空氣。
即便這新鮮空氣里，還帶著幾分血腥味。
很顯然，昨天夜里，又是不知道那兩家幫派在火并了，打起來就要亮刀子，亮了刀子，那就肯定要見血。
一旦見了血，那他金水堂的金瘡藥，就又能加價賣出去了。
所以，田文凱甚至很希望多來點火并，畢竟打生打死的人越多，他的金瘡藥，也就越是暢銷。
就好像眼下，遠處就有幾個幫派混混，正在追著一個人砍，那隱約傳來的血腥氣，不禁令田文凱一陣興奮。
但很快，田文凱就興奮不起來了。
只因為被追著砍的那個人，居然是個小乞丐，只看那破衣爛衫的樣子，卻是半個銅板都掏不出來。
連金瘡藥都買不起，這沒什么讓人開心的地方。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田文凱的視線中，那個小乞丐，也正好看了過來。
“救命！先生救我！”
像是發現了救星一樣，那個小乞丐竟是一路對著田文凱的方向沖了過來！
“你……”
沒等田文凱說些什么，那正在逃命的小乞丐，卻已經飛也似地沖到了他的面前，整個人竟是直接沖進了剛開門的藥鋪里面！
“我……”
田文凱這邊還沒反應過來，那幾個幫派混混卻也已經沖了過來，眼看著就要往藥鋪里面闖。
“你們要干什么！”
終于回過神來的田文凱，連忙一聲大喝，將幾個幫派混混攔在了門外。
眼見得居然有個干巴老頭敢擋住自己，幾個混混登時便揚起了砍刀，為首的混混更是直接用刀面拍了拍田文凱的臉。
“敢攔老子的路？不知道老子是誰嗎？”
為首的混混滿臉橫肉，面目猙獰。
“老子是血煞幫牛老二！不想死就趕緊滾！”
“你小子……”
受到如此侮辱，田文凱氣得胡子都立起來了。
“你就不知道，老夫是誰嗎？”
“來人！”
伴隨著田文凱的大吼，登時便有十余名藥鋪伙計從鋪子里魚貫而出。
明明這些學徒們手里也沒拎著什么家伙，但只是被這些人注視著，幾個血煞幫的混混就已經兩股戰戰，遍體生寒。
雖然這些學徒看似平平無奇，但常年混跡街頭火并的牛老二可以確認，這些人里面隨便來一個，都不是他們幾個能打得過的。
更何況……
“他們人多！”
緩慢退開幾步之后，牛老二連忙一個呼哨。
“弟兄們！撤！”
伴隨著幾個血煞幫混混跑開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幾句“你給我等著”之類的狠話，但對于這種程度的威脅，田文凱卻只是嗤笑一聲，連搭理都懶得搭理。
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那闖入藥鋪中的小乞丐，卻一臉瑟縮地走了出來。
“多謝先生相救！”
只見那小乞丐連忙對著田文凱拱手行禮。
“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你……算了。”
田文凱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拿金瘡藥出來。
雖然那些金瘡藥的原料也不算多貴，但用給一個乞丐，多少還是有些浪費。
不過田文凱也沒追究這個事情，畢竟這種事追究了也沒什么意義，只是一個乞丐，就算追究了，也榨不出幾個銅板來。
但讓田文凱沒想到的是，這小乞丐，卻好像賴上了他的藥鋪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里，每當田文凱在早晨推開藥鋪大門，想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的時候，都能看到這小乞丐坐在自家門口的不遠處，而在白日里藥鋪開業的時候，這小乞丐也就跟著在藥鋪門口要飯，晚上的時候倒是會走，但是一道早晨，就又會準時準點的回來。
“你小子怎么回事？”
又是一天的早晨，田文凱終于有點忍不住了，干脆走出門去，站到了那小乞丐的旁邊。
“人家要飯的，都去酒樓飯堂，還是第一次見到在藥鋪門口要飯的，幾天看下來，你小子也沒要到什么東西，那你成天蹲在這，到底是想干什么？”
“就是想給先生做點事情吧。”
小乞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先生救命之恩，總要報答……雖然我這樣子，也不知道能怎么報答，但是能跟往來人群說兩句先生的大義，或許也能有點幫助。”
“你這……算了。”
田文凱懶得跟著小乞丐多費口舌，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卻突然有一彪形大漢，手持明晃晃的鋼刀，對著他便是一路沖來！
“你……”
原本田文凱還以為，這又是追砍那個小乞丐的，畢竟這陣仗，倒是跟上一次血煞幫那些混混頗為相似。
但也就在田文凱準備離開，不再過問這些瑣事的時候。
那把鋼刀，卻是直接劈在了他的肩頭！
“老狗！倒是要看看你的金瘡藥，能不能救你自己的狗命！”
那彪形大漢再一次揚起了鋼刀。
“濟世齋的秦爺問你好！”
“濟世齋！”
田文凱大驚失色。
如果只是血煞幫的話，田文凱確實不懼，畢竟雙方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就算因為那小乞丐有了點小摩擦，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這濟世齋……它也是一間藥鋪。
并且跟他的金水堂一樣，也是主營刀槍傷藥。
“秦老狗給了你多少錢！我出雙倍！”
眼見得鋼刀即將落下，跌倒在地的田文凱連忙求饒。
“三倍，我出三倍……五倍！只要你停下！”
“留著燒給自己吧！”
眼見得田文凱跌倒在地，彪形大漢手中的鋼刀改劈為刺，竟是要直接將田文凱整個捅穿！
“噗哧——”
伴隨著一聲利器入肉的動靜，田文凱緊閉雙眼。
但是，他的身上，卻沒有被捅穿的感覺。
而當田文凱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看到那小乞丐正攔在自己身前。
而那柄鋼刀，也已經刺穿了小乞丐的身軀。
“哪來的野種！”
彪形大漢一甩鋼刀，就要將小乞丐甩飛。
可誰想到那小乞丐竟死死地攥住了刀刃，絲毫不為所動！
“先生快走！快去叫人！”
伴隨著這樣的呼喊聲，小乞丐的鮮血染紅了破衣爛衫。
“先生快走！”
“你……”
雙手顫抖，田文凱頓時便紅了眼眶。
“來人！快來人！來人啊！”
伴隨著田文凱的大喊聲，藥鋪的伙計們也終于發現了門外的異常，十余個人沖了出來，拳打腳踢之下，那彪形大漢登時便沒了剛才的威風。
但此刻的田文凱，卻已經沒心思管這些小事了。
“小子，挺住，我這就給你上藥。”
一邊從伙計手中接過傷藥，田文凱一邊死死按住小乞丐的傷口附近，防止小乞丐失血過多。
“你小子，怎么真就……”
“先生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只見那小乞丐就算氣若游絲，臉上卻仍舊帶著幾分滿足的笑意。
“能給先生做點事情，這條命也算是值……”
“別亂想，別閉眼，千萬別睡過去。”
深吸一口氣，田文凱再一次看向了小乞丐的眼睛。
“小子，你叫什么？”
“我叫……杜四九。”
氣若游絲的小乞丐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