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第二十一章 相期

正文第二十一章相期

正文第二十一章相期

作者:枕冰娘

辛夷悶著聲音嘆了口氣,自打昨晚和辛栢在院子里呆久了點,心思黯然下被晚風一激,回來就惹了風寒,頭痛乏力,整日懶懶呆在榻上。

“這世間人情太冷,冷透了心,才冷出這身病來罷。”辛夷看向辛芳,眉宇間有淡淡的涼薄。

辛芳的笑容瞬間僵住,她努力的擠出一絲笑意,也沒有應什么,就轉身離去。

辛芳前腳剛走,辛夷的臉色還沒恢復,侍立在旁的綠蝶就噗通一聲跪在了辛夷榻前,急聲道:“姑娘,不可以!不可以應了和長孫公子的婚事吶!”

辛夷笑了笑,探出上身扶她起來:“為何不可?”

綠蝶抹了把快擠出來的淚珠,愣愣道:“姑娘難道不知?那長孫公子雖出身貴胄,卻是個短命的……這姻緣看似好,卻是那幾房合著欺負姑娘你!”

“我自是清楚。”辛夷揉著額角,微微瞇了眼,“只是,嫁給張家或王家,乞丐或皇族,我都不在乎。”

綠蝶眸底的疑惑更濃。一場好姻緣,一個好夫婿,舉案齊眉,兒孫滿堂,這幾乎是世間女兒一生的華夢。她家姑娘雖然性子有些古怪,但到底是個女子。

辛夷看向窗楹外,夏日晴空,綠蔭翠穹,卻在她眸底沒有倒映出任何東西。

她忽的自嘲地咧了咧嘴角。曾經的她何嘗不是如此,希冀著美好姻緣,幻想著琴瑟和鳴,和世間所有女兒一般。

然而她的上一世,便是終結在喜轎上。

“此生,姻緣于我,不過是一步棋。”辛夷微微瞇眼,語調有些倦怠。

綠蝶怔怔,下意識的低頭湊過去:“姑娘,什么棋不棋的?”

“長孫嫡夫人的名分,是一步好棋。”辛夷幽幽應道,她端過旁邊桌案上綠蝶拿進來的藥汁,黑乎乎的藥汁還散發著熱氣。

她猛地一仰頭,一飲而盡。原本是苦澀的藥汁,她卻沒有嘗出任何味道。

接下來兩天,辛夷就在榻上躺了兩天,養著風寒的疾。綠蝶每日煎了藥服下,辛栢也會什么也沒發生過似的來探望。

除此之外,辛府再無人理會她,俱俱忙著張羅和長孫的聯姻。聽聞長孫家同意了親事,不日后將派人來下聘禮。然而這一切,身為正主兒的辛夷卻根本不想理會。

她更在意自己陰差陽錯嫁給長孫后,那暗中棋局各方的反應,以及身為棋子的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棋局每時每刻都在落子,她沒有駐足,那其他人也不會停手。

第三日,辛夷的風寒痊愈了。綠蝶給她送來了一封花箋。

“薛濤箋?(注1)”辛夷愣了愣。自打重生后,日日憂心生死的她,許久不曾碰過這閨中雅物了。

花箋玲瓏,緋紅惹人憐,好似在一汪溪水中漂過,染上的桃花落英春色。箋上描金小楷:辛夷啟。

“誰給你的?”辛夷沒有急著打開,而是正色盯著綠蝶。

綠蝶不知所措的攪著裙角:“姑娘,是它自己長出來的。”

“自己?”

“奴婢今早打掃院子時,就發現花箋剛好別在院子中木蘭樹的枝子上。”

綠蝶說得古怪,辛夷卻心中微動。不知怎得,她沒來頭的就懷疑到一個人頭上。

“無妨。去罷。”辛夷笑著搖搖頭,待綠蝶大惑不解的退下后,她才掩上門窗,打開花箋。

緋紅春箋,小楷娟秀:月上柳梢頭,翠意喜成屏。曲江眠靜夜,佳人窈窕期。

落款是“江離”。

辛夷的眉尖微不可查的蹙了下,旋即松開。把花箋遞給綠蝶:“燒了。”

綠蝶噙著笑意努嘴道:“姑娘去么?奴婢這就為姑娘選一聲好衣衫兒。定叫它惹人憐,可莫辜負了這薛濤箋。”

“去的。”辛夷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綠蝶以為辛夷這是害羞了,笑意愈濃:“薛濤箋乃閨中雅趣,桃之夭夭,佳人與期。看來這寫信人乃是想趁著花前月下……”

“花前月下?”辛夷一挑眉梢,泛起抹嘲諷的冷笑。

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風月之事。或許以前,她會為收到薛濤箋而羞紅了臉。但如今,她再沒有多的一條命去談及風月。

她在意的,只是那日江離道出了整個棋局。那不論他是什么身份,都必然和這盤局逃不開關系。他做出相約之期,自己也不得不重視。

“姑娘,這身胭脂色的可好?”這時,綠蝶已經興致勃勃的取來了衣衫。

胭脂色嬌柔無比,杭州竹枝綾薄如蟬翼,上繡茶色并蒂芍藥,碗口大的花蕊中還以銀線貼錦栩栩如生的蝴蝶。

這是辛夷曾經最愛的衣衫,那時豆蔻年少春衫薄,不識人間險惡,臨了一抔土紅顏枯骨。

辛夷的眸色愈冷,她轉過身去:“顏色太跳。換一身紫色的。”

“紫色?姑娘幾乎從未穿過紫色。您說桃紅深淺,莫負豆蔻,紫色多少顯老了……”綠蝶擱在衣衫上的指尖一滯。

“如今,我可不就是個老嫗?”辛夷呢喃了聲,旋即泅開自嘲的苦笑,坐到了梳妝臺前。

她要考慮的事太多了。比如路上會不會有意外,江離又是惡意善意,或者這封花箋根本不是江離,而是其他別有用心的人。

棋局盤綜錯節,獨獨沒有一點有關風月(注2)。

入夜。長安城被夜幕籠罩,繁星萬點下一百零八坊市,千家燈火似那九霄的銀漢垂地,小樓吹笙若有若無的傳來。

就算已是戌時,曲江池依然熱鬧。樹間掛著數十盞八角琉璃宮燈,將園內映得通亮。才子佳人執燈夜游,水中畫舫火樹銀花,傳來歌姬曼妙的吟唱。

辛夷看了看頭頂亭子“翠屏”的牌匾,指尖不動聲色的碰到了袖中暗藏的小刀。

距離花箋上所說的“月上柳梢頭”已經過去有一刻了,可四下都沒見到江離半個影,反倒是她一介女流獨自佇立在此,引來無數議論和側目。

終于,辛夷準備離去,可剛邁出的腳步瞬間凝滯,旋即,她的瞳孔有片刻收縮。

回頭間,嘉木如庭,芳草如積。數百盞孔明燈從雜花繁樹中飛出,高升入空。盈盈燈火,漫天點亮。宛如繁星璀璨,恢弘壯麗。

曲江池上一葉蘭舟緩緩行來。童子輕搖竹輯,江離長身玉立于舟頭,眉眼噙笑。

男子及腰墨發在晚風中輕拂。絕美的面容如琢如磨,似庭芝玉樹。只看一眼就能讓人無盡的淪陷。一雙深邃而悠遠的黑色眼眸猶如閃耀著群星的夜空,那是一種清澈剔透的黑色,卻又因為注視著女子,含著分莫名的漣漪。

他一襲水青色銀繡飛廉銜芝樗蒲綾薄衫,髻中墨玉蛟龍簪,一番魏晉風*流氣度,在燈火和星光的映照下,絕美如同畫卷。

注釋:

1、薛濤箋:薛濤箋產生于唐代。唐代名箋紙,又名“浣花箋”。亦名“松花箋”、“減樣箋”、“紅箋”。唐代詩人李賀有詩云:“浣花箋紙******,好好題詞詠玉鉤。”

2、風月:指男女間****之事。前蜀韋莊《多情》詩:“一生風月供惆悵,到處煙花恨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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