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第四百八十六章 巫舞

第四百八十六章巫舞

暗中守護的鐘昧瞧得yi驚yi乍。

二人yi來yi去,男子再沒棋君的清傲,女子也沒神醫的出塵,反倒似民間普通的姑侄,嘴碎的念叨,脾氣犟的懟,尋常又尋常。

他只是江離。她只是鳳姨。這段從兒時救命之恩開始,陪伴了十余年的羈絆,早已不是血親,勝似血親。

好不容易扯完聰明的話茬,江離見鳳姨歇氣,連忙翻了篇:“鳳姨回蜀中,怕不是為本公子,是為伏龍先生罷。”

“誰想來看他了?肯定不是本神醫。”鳳仙猝然打斷江離話頭,語意卻不打自招,好個此地無銀三百兩。

于是瞅著江離憋笑,鳳仙也自覺失誤,慌忙補救了句:“治得了病,還是治得了命。我和他都是認死理的,這茬爭論了半輩子也沒結果。我為什么來討罵?”

“好好好,鳳姨說的都有理。”江離忍住笑,聳聳肩,唱了個喏,轉身便欲告辭。

鳳仙瞥了眼爐子上的藥汁,下意識叫住他:“你去哪兒?這藥好了,還熱乎,先把它服了。”

“不用了。本公子急。”江離沒回頭,朝背后擺擺手,“本公子要去把走后的政事交代好,然后奔赴長安,八百里快馬加鞭yi想到她,我就等不了”

“這回聰明了。快快去罷。”鳳仙滿意地笑了。

江離點點頭,再次邁腳,卻又似想起了什么,迎向日光的眸色yi閃:“對了,鳳姨,關于江山和美人的選擇,本公子最近得人提點,覺得或許有不yi樣的答案。”

鳳仙yi愣:“江山和美人不可兼得。要么江山,要么美人,你不是都選了江山了么,還能有什么變數?”

江離唇角yi翹,踏出門檻,最后半句話隨著悠悠四月風傳來——

“江山可不yi定是皇位吶”

鳳仙眸色yi晃,那俊影就消失在門口。只有爐子上的藥汁冒著白氣兒,yi簾春絮卷芍藥,牡丹嬌秾。

這廂,待江離從廂房匆匆走出,傳侍衛召集諸臣,欲往正殿議事,卻發現沿途的丫鬟奴才都往外面兒跑。

熙熙攘攘,人流洶涌,yi邊兒興奮得紅了臉,yi邊推搡議論著“可好看了!像天上的仙女兒似的!”

“等等!出什么事了。”江離不快地頓住腳,叫住幾個向他行禮的婢女,冷聲發問。

“回公子的話。奴婢把手上活都干完了,向管事允了話才出來的。”婢女們小心翼翼地瞧了眼江離,見后者并無表態,才敢說下去,“是爾瑪,不,白蒔白姑娘,在外面兒的竹林里跳舞哩。聽說舞姿美異,yi傳十十傳百,大家都去瞧稀奇了。”

“白蒔?”江離眉心yi蹙,看了眼不遠處的正殿,腳步思量幾番,終于拐了道,“帶本公子去,速去速回!”

婢女們拜謝,幾人往殿外竹林去,而當江離看到白蒔惹出的動靜時,太陽穴下意識地yi痛。

蜀山竹海的林間空地上,有yi塊雨天從山上滾下來的大石頭,白蒔身輕如燕地立于其上,足點金蓮,腰似弱柳,手執yi串銀砌串鈴,舞動間鈴音清脆,翩翩起舞裙袂翻飛。

那是yi種中原從沒見過的舞蹈。舞姿輕盈,姿態含媚,像yi只小貓兒,在石上嬉戲玩笑,于或大氣或精妙的漢家舞相比,別有番異域風情,叫人嘆為觀止。(注1)

女子yi襲雪白綃裙翩飛如云,如霧似幻,帶起yi陣穿林風,春意俏秾,七尺墨發間無有yi絲雜色的翠藍瓔珞,動搖間環佩叮當,和那手中串鈴相攜鳴響。更有yi雙桃花目含情三分,如白銀里含著兩汪黑水銀。

圍觀的丫鬟奴才里三層外三層,各個瞧得稀奇,直了眼嘖嘖稱嘆,間或幾聲叫好,讓那女子小臉yi紅,舞步愈發曼妙。

且不論其他,白衣輕舞,竹林婆娑,四月芳菲天,光是這副畫,就足以動人心魄。

然而,隨著yi陣壓抑的腳步聲,江離走了進來,丫鬟奴才們還沒來得及行禮,便見得男子猛地拔出腰際寶劍,哐當聲鎖定了白蒔。

白蒔腳步yi滯。四周雅雀無言。彼時的曼舞春嬉,頓時冰冷到刺骨。

“故作姿態,媚舞惑人,亂我蜀地民心,彼羌居心何在!”江離冷冷地吐出幾個字,劍刃yi亮,寒光流轉。

殺意鋪天蓋地而來。明明是四月艷陽天,卻放佛飄起了風雪,眾人都縮了縮脖子,看白蒔的目光已如看個死人。

yi舞丟yi命,旁人瞧得是紅顏,他瞧的是殺伐。是棋公子的作風。

眼看著劍刃在喉,竹林的空氣可怖到極致,白蒔卻抹了把額角的汗,毫無躲閃地直視江離:“巫舞。這是我羌祭祀天神時,由釋比所獻的巫舞。公子說亂蜀地民心,那到底是跳得好,還是不好?”

白蒔yi笑,露出兩行碎米牙,日光映得她眼眸晶亮。

江離第yi在意的不是這番話,而是白蒔臉上的花鈿。方才起舞沒看清,如今二人對視,他微微意外,女子的花鈿在眼角。

那晚大殿中,他刺傷女子的眼角,留下個劍疤,竟被女子以yi枚花鈿遮掩,yi枚銀色的蝴蝶花鈿。

桃花目澄凈,白蝶翩躚來,好似蝶棲桃枝,枝頭并蒂桃花,更添風情百態,奇巧心思可憐。

大魏女子時興花鈿,但多在眉心。江離還是頭次見,能有人貼到眼角去的,然而他下意識覺得,也不難看,甚至,有點好看。

見江離的打量凝在眼角,白蒔桃花目yi彎,主動解釋:“好看么。聽聞大魏有上官昭容,為掩武皇所刺眉心疤,以梅花紅鈿遮掩,反得可人姿態。昔有落盡梅花妝額巧(注2),今有蝴蝶飛來痛!”

白蒔話還沒說完,便本能地驚呼變聲。原來鼻尖前的劍尖乍然yi進,削斷了拂起的青絲幾縷。

江離冰冷浸骨的聲音傳來:“說完了么,你還沒回答本公子的話。彼羌居心何在!”

劍尖近在咫尺,寒氣幾乎凝成實質,將白蒔臉上的小絨毛都凍成了冰渣。

白蒔終于肅了小臉。不卑不亢地下頜yi抬:“那公子也沒回答臣女的話。既然公子這么怪罪,那臣女的舞,是跳得好還是不好?”

yi個以問為刀,另yi個也用問懟了回去。針尖對麥芒,絲毫不落下風。

眾人都倒吸了口涼氣。還從來沒人敢和江離這么說話,或者說,有yi兩個不長眼的真這么做,立馬就成了刀下鬼。

“這羌族釋比還真不怕死,自己往地獄竄的。”“死定了死定了,給羌族釋比準備棺材罷。”暗中的影衛也抹了把冷汗,下了判決書。

江離眼眸微瞇。危險的氣息霎時從他身上迸發,若說目光可以殺人,那他此刻的對視,儼然已經殺死白蒔千萬遍了。

1.巫舞:羌族民間舞蹈的形式,大致可分為兩大類,即以巫表演為主的祭祀舞──巫舞和“鍋莊”。手中所持羊皮鼓c串鈴等為伴奏。節拍多以為常見,較少。舞時雙手做貓爪狀,有單腿踮跳c雙腿蹲跳c開胯甩腰踏步等動作,多模擬貓的動態,以靈活c短線條動作為主,獨具特色。

2.上官昭容妝花鈿:《北戶錄》里敘述得比較詳細:“天后每對宰臣,令昭容臥于案裙下,記所奏事。yi日宰相對事,昭容竊窺,上覺。退朝,怒甚,取甲刀札于面上,不許拔。昭容遽為乞拔刀子詩。后為花子,以掩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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