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第四百九十三章 答案

正文卷第四百九十三章答案

江山可不一定指皇位。

“那指什么?”鐘昧下意識疑了句。他似乎覺得此話有理,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其他答案。

江離意味深長地笑笑,雙指曲起,輕叩劍刃,砰一聲清響,戰意錚錚:“他如今已坐在了那個位置,可他敢說,擁有了天下么?”

鐘昧心里一動,想出答案的同時,人就傻住了。

五姓七望,外戚干政,任何一條拿出來,都可以解釋傀儡天子的位置,都可以作為江離一問的答案。

“繼續北上,入關!”江離眸底精光一閃,兀地再次揚手,將地上遺棄的圣旨劈為兩半。

鐘昧甩了甩腦袋,緩過神來,本能地接了句:“還北上?辛姑娘被赦,救人已不必了……難道,公子想念姑娘,想見紅顏一面……那,直奔長安辛府?”

“辛府?”江離一聲涼笑,兀地扔掉劍鞘,將劍身別入腰際,寒光毫無掩飾的長劍,隨時都能血濺三尺。

“不!大明宮!”

言罷,江離當先翻身上馬,風馳電掣般遠去,身后留下無鞘的長劍凜冽一痕。

“鐘昧大人,公子說的什么意識?江山不指皇位,那公子方才言天下,要的到底是什么?”江離離開良久,一個影衛耐不住好奇,終于問了出來。

鐘昧起身,按捺住心底的熱血,吁出口濁氣,看向大明宮的方向:“皇位?位?不,不是這個字,而是。”

鐘昧頓了頓,猛地拔出匕首,刀過無痕,刷刷在泥地上劃了幾劃,旋即翻身上馬,命了聲“跟上”,便追江離而去。

剩下的影衛們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探頭一瞧。

泥地上只一個被刀痕劃出的精凜大字——

非皇位之尊,乃天下之權。

問九鼎幾重,臨帝業之權。

這是我許你的,聘禮。

一字千鈞。一語成讖。

而同時,千里之外的蜀中,斥候前腳剛把賜婚圣旨宣到,奴才婢女都慌得叫起來:“白姑娘……不不,郡君,您要去哪兒啊!”

原來,白蒔剛謝完恩,站起來就往馬廄跑,上了馬就作勢出宮,急得一摞侍婢跟著攔。

“同昌郡君!郡君!您往哪兒去啊!郡君的吉服,內務府也賜下了,郡君先去換衣罷!”一個膽大的婢女沖到馬前,對白蒔急喚。

白蒔住了馬蹄。坐在馬背上,小臉一揚:“我們羌人的裙衫就好看!我才不換那穿金戴銀的吉服!誰若逼我換,誰當郡君去,我不當!”

“好好好,就算郡君不換吉福,但這才接了旨,又是往哪兒去啊!”婢女連連擺手,“郡君位列外命婦四品,郡君需得去前殿,接受低階官吏的恭賀哩!”

“恭賀?又不是喜事,賀什么?霉,是大霉頭!”白蒔攥緊馬繩,裙衫一撩,“別說了!我趕著北上,追公子去!”

這下所有人都愣了,異口同聲:“追公子去作甚?”

白蒔眸色一閃,有片刻的掙扎和猶豫,但旋即就被一層光華籠罩,皎皎若日月之輝,坦蕩無塵。

“憑我對公子的了解,這賜婚他定是不愿的!他不愿,我就不愿!我要立馬追上他,向他道明心意,然后一道向皇帝推脫了去!”

一個貼身丫鬟眨巴眨巴眼,疑道:“郡君不愿嫁給公子?這種大好事兒,郡君還不樂意?”

白蒔咬了咬下唇,兀地小臉一揚,晶亮的眸子帶了兩分傲氣:“我嫁的人,必與我心意相通!旁人強扭的婚事,徒有其表,我還不稀罕!”

那丫鬟撓了撓頭,試探道:“奴婢還以為……郡君是心悅公子的……郡君不是自己都說過么……”

“對!我是喜歡他!”沒有一絲遮掩,白蒔利落應下。

諸人臉一紅。小丫鬟們臊了臉,小廝們竊竊而笑。

大魏三綱五常,男女大防,情愛之事都講個猶抱琵琶半遮面,哪有這么大大咧咧就說出來的。

是故這一言直接在場中炸開了鍋。眾人都掛不住臉面,那問話的小丫鬟更是盯著鞋尖,頭都抬不起來了。

“郡君……這種事兒,出口留三分……別失了閨中儀態……”

沒想到,白蒔猛地打斷,還故意提高了語調:“我就是喜歡他!第一眼就喜歡他了,看著他都是歡喜的!白蒔喜歡江離,一個字兒不改!”

諸人一噎,再也反駁不了。這么光明磊落說出來的,讓他們壓肚子的女訓女德,此刻都心虛般勸不出。

丫鬟清咳兩聲,連忙換了話題:“那,郡君既如此心意……為什么還不要這姻緣呢……先過門,再噓寒問暖,日久生情,石頭也會被偎暖吶……”

“我對他一見誤一生,你卻要他對我日久生情?還低聲下氣地偎熱石頭?不公平,絕對不公平!他若不是情牽與我,欲攜此生,哪怕皇帝把我們湊一塊,我也不要!”白蒔連珠炮似的,朗朗宣言,眸底精光璀璨到極致。

“郡君……這是賜婚,隆恩浩蕩……小心禍從口出,治您大逆之罪……”丫鬟唬得慌忙擺手。

白蒔唇角一翹,明明是雪白玲瓏的小臉,卻綻放開了牡丹般的笑意,華光艷艷,傲氣乘風。

“你們聽好了!哪怕是我白蒔喜歡的男人,我也不會這么作踐自己!”

言罷,那一襲雪白倩影便隨馬蹄聲遠去,徒留下滿殿發呆的侍婢,還沒從這番豪言里緩過神來。

風馳電掣,白衣飛舞,向關中,入長安。

而此刻的長安,初夏的暑氣蒸騰,王家后苑里的蓮荷遮天,將湖縐窗紗都染綠了。

鄭斯瓔佇立窗前,拿涂滿紅蔻丹的指尖去勾窗紗上映出的蓮影,悠悠道:“杜韞心杜姑娘,你想得如何了?徐公子快到了,本姑娘斷沒時間,讓你反悔的。”

杜韞心坐在鄭斯瓔身后的一張月牙凳上,將手中的絲帕攪成了團,遲疑道:“可是……辛夷已經封了郡君,辛歧也官復原職,是官宦之家……前時是前時,如今是如今,民女不愿和官家結怨的……”

“怎么,你前陣子罵辛夷不識禮法,僭越狂妄的話,如今就都忘光了?”鄭斯瓔冷笑,指尖勾得窗紗嘶嘶響。

杜韞心一唬,撲通一聲,熟稔地跪在了地上:“大姑娘息怒!民女是罵過辛夷,但罵的是平民,賤籍該罵。可如今再罵,就是罵官家小姐,民女,民女就沒這膽兒了呀!”

“蠢貨!”鄭斯瓔鳳眸怒瞪,指尖兀地戳穿了窗紗,“不過是一個五品官,一個外命婦,在我王家眼里,和賤民沒有兩樣!你如今在她面前就腿軟了,是覺得王家不如她辛氏,還是。”

鄭斯瓔頓了頓,緩緩回身,冰冷的眸子發出蛇一般的幽光:“還是,你準備回歸辛府,去舔那懷安郡君的鞋底兒了?”

“民女不敢,萬萬不敢!”杜韞心慌忙膝行至鄭斯瓔腳下,滿臉諂媚,“王家乃五姓七望之首,大姑娘又是王儉大人義女,大權在握,闔府敬服!又豈是那寒門庶女能比的!就算復位郡君,在大姑娘面前,也不過是條狗!”88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