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第五百六十章 分憂

李景霆又首先開口,面露憂色:“雖然平亂成功,但亦損國本。前有盧,今有王,不過三年,我大魏竟千瘡百孔,苦我百姓不得安寧。朝政如晦,風雨不息,兒臣只是心疼父皇,日日憂慮于此,兒臣不忍,愿為父皇分憂!”

“不錯。父皇身體本就不好,戰事政教亂如麻,兒臣不敢居功,非有他心,只是怕父皇過于勞累,有損龍體。”李景霄也一拜,說得誠懇,“兒臣雖愚鈍,也愿與皇兄一道,為父皇分憂!這便是給兒臣們最大的賞賜!”

麟德殿頓時寂靜到死。

一番話冠冕堂皇,將政的游戲玩得高明,然而諸人都泡在官場缸子里數年,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鮮花帳子后的毒蛇。

這哪里是分憂,分明是奪權。

甚至往狠里說,大有逼宮之感。

整個大殿霎時幻化為棋盤,舊君執黑子,新君執白子,結局只有輸贏二字。

五姓七望中最是維護皇室帝統的隴西李站了出來。家主李圭臉色發青,盯著兩位親王:“皇上還龍體康健,怎么,二位王爺就自持軍功,要把腳伸到龍椅上了么?”

“李家主此言差矣。小王怎么敢枉顧孝道,對父皇不敬呢。”越王揖了揖手,一派和煦,“不過是做兒子的,愿為父皇分憂,為父皇著想罷了。”

晉王也笑了,笑得春風拂面:“不錯。李家主是不是太緊張了?父皇康健,國無二君,自然是的。不過是幫父皇擔待些,絕無僭越之念。”

李圭臉色由青變白,找不出漏洞質疑。

群臣也面面相覷,膽子小的嚇得哆嗦。

“諸位大人。”晉王抱拳,面向了文武百官,棋盤割據,“我李景霆以晉王之名,愿再次發誓:國無二君,絕無僭越!我兄弟二人只是為父皇分憂,功過盡可由諸位大人監察!”

越王也抱拳,向諸人一禮,朗聲道:“我李景霄以越王之名,同樣立誓:國無二君,絕無僭越!我兄弟二人只是為父皇分憂,功過盡可由諸位大人監察!”

一模一樣的話,雙王立下誓言。

百官們愣了半晌,旋即連連后退,說著“不敢,不敢”,沒誰敢多嘴這番誓言半句。

國無二君,那就是保證了,皇帝還是李赫。

這不是逼宮,而是奪權,金鑾座不會易主。

那么至少在綱常上,在祖宗規矩上,天下人就沒了質疑兩位親王的借口。

畢竟在歷史中,皇帝如佛陀供著,下面的手段,可就想要多少有多少了。

政治,從來都虛與委蛇,君權,從來都欲蓋彌彰,這是從古至今,沒有人能贏過的局。

分憂,借口有了。無易主,保證有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聰明人有了,再來一場民心所向,這盤朝政的局,就了了結,皆大歡喜。

于是,文武百官刷刷下拜,叩首至地,向金鑾座上的李赫山呼:“請皇上三思!準二位親王所奏!準二位親王為皇上分憂,擔待政事,此乃國之福,民之幸!”

“請皇上準二位親王分憂,擔待政事,!”隴西李家主李圭臉色幾變后,終于搖搖頭,隨著跪了下來。

朝堂之上,百官齊心,佇立著的兩位親王,渾身都如燃起了火焰,熾盛無雙。

成王敗寇,不僅是敵我,也是父子。

興,和衰,盛,和卑,中間隔得僅僅是一個字:權。

李赫終究說對了一句話:這是皇室優良的傳統。他不見怪,官吏們也不見怪。

良久,良久,皇帝李赫終于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兩位皇兒,決定了么?”

“愿為父皇分憂!”晉越兩王同時拜倒,眉眼中不加掩飾的野心,映亮了這座大明宮的規則。

攔我者殺,阻我者誅,劍下的只有君臣,還有無差的欲望。

李赫眸底一劃而過的笑意,在這種場合下,很詭異的笑意,然而被他迅速掩埋,換上了一副龍鐘老態,無力和蒼白。

“罷了,皇兒們都長大了,于國有功,是該為父皇分憂了。不過,事關重大,牽扯甚廣,也待父皇思慮幾日。就暫時休朝十日,趁此期間,整頓戰后諸事,安撫百姓,夠得你們忙了。”

休朝十日,先安撫百姓,再決議分權。

李赫的拖延有些奇怪,但也無傷大雅,畢竟站在千瘡百孔的長安城上立業,也有損新的掌權者的威嚴。

“兒臣無異議!叛亂善后之事,就請父皇安心交與臣等!”晉越兩王同時拜倒,群臣們也隨之跪倒,山呼萬歲。

“吾皇英明!以百姓為先,我大魏之福!”

持續了兩個時辰的朝議終于結束了,越王李景霄卻還沒走出宮門。

他佇立在漢白玉階上,受了一波又一波臣子的恭賀和諂媚,那些嗡嗡的話連同日光,鬧得他心下煩躁。

“請諸位大人先回罷。父皇有令,先安撫百姓,再商討封賞。大人們也該各司其職,斷沒得喘氣的。”李景霄不耐煩地下了逐客令。

群臣們又連贊英明,好半天才陸續散去,除了一個人,站在不遠處沒動。

隴西李,家主,李圭。

李景霄剛松下來的心頓時又緊了起來:“李家主怎的還在此?可是要繼續方才朝上之諫,治本王不敬父皇之罪?”

李圭走近,行禮,緩緩開口:“臣不敢。王爺已經發誓,龍椅不易主。那就不算違了祖宗規矩,天下也就多了安定的保證。臣自然滿意。斗膽攔住王爺,是有一事,與王爺商議。”

李景霄眸色一閃:“隴西李是與皇室最親的世家,也是最維護祖宗帝統的五姓。如今,要和本王私下商議,就不知是喜是憂了。”

“王爺,十余年不出聲不出息,沒想到今朝一鳴驚人,竟直接入主了麟德殿。”李圭深深一拜,“臣,佩服。”

佩服兩字咬得很重。

李景霄眉梢一挑:“本王記得,十余年前,本王臉部潰爛,惹父皇生厭,提出把本王打發去蜀中,李家主可是第一個站出來附議的。”

李圭臉面微僵,卻依然挺直了脊背:“不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后宮見不得人的毒。成王敗寇,是皇家的規矩。下毒的妃子如日中天,王爺就得守規矩,接受敗者的結局。若王爺今日,想算那時舊賬,臣絕無怨言。”

李景霄的目光忽的幽微起來,看向巍巍宮闕,明明是紅墻琉璃瓦,卻冷得教人心驚,他笑了,“很多年前,本王就親手殺了那個下毒的妃子,是用的極刑。不到最后一刻,輸贏,誰說得準?李家主不也有走眼的時候?”

李圭笑了,有些自嘲,有些坦然:“不錯。所以王爺打算,如何降罪微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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