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歲月如梭,轉眼三年就過去了。
這三年里,康熙朝前堂是風起云涌,以至整個京城處處暗涌不止,人人自危。然而在這樣的政治環境下,四貝勒府里的女人們卻出奇的安靜,各自除了必要的聚會請安外,皆關著院門,各過各的。尤其是去年,大家更是安分守紀,生怕在這茬上觸了霉頭。先是廢太子,震驚朝野,又是連著胤禛在內的成年皇子被圈禁。然后,待關了進兩月的胤禛被放出來時,他的幼弟十三阿哥胤祥卻被長時間幽禁起來。因此,胤禛不僅要為胤祥上下打點操心,還要在危機四伏的前堂步步為營。
不過,慧珠這些日子卻過的順風順水,憑著對歷史的些微了解,在后院女人們為胤禛擔心時,她是悠哉度日;在后院女人們為前堂風波自顧不暇時,她是樂的輕松;在胤禛為政事日不暇給無心內院時,她是愜意歡呼。因此,這三年里慧珠除了有些遺憾不能回鈕祜祿外,倒是對現在的生活甚為滿意。
好在今年三月太子胤礽復立,康熙帝不再龍顏震怒,整個朝野恢復平靜。而胤禛又因力持太子復立,得了康熙帝的夸贊,隨即連帶著整個四貝勒府也消了緊張,呈現一片合樂的景象。
此時,已經時序入秋,迷霧的早晨總是帶著清冷的涼意。這日,慧珠坐在炕上,剛用了些秫米水飯和著豆面卷子,準備收拾一下,去給烏喇那拉氏請安,就見夏梅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不待夏梅蹲安行禮,慧珠便拍著額頭,嘆氣道:“幸虧只是每月喝一次,若天天喝,還不得要了我的命。”素心拿起托盤上的藥碗,遞給慧珠,笑道:“主子,大清早的怎說這話。您還是趁熱喝了,這樣藥效才好。”慧珠皺著眉頭接過,二話不說,去了勺,仰頭一口喝下去,又忙拿了顆話梅包在嘴里。心下腹議,這喝了三年的養身藥,何時才是個頭啊。其實每當喝藥的時候,慧珠總不自覺的暗罵起胤禛,覺得他有問題,要不怎么三年過去了,府里竟沒有一個人傳出消息啊。
立在一旁的月荷,忽見慧珠一個人在那里獨自嬉笑,好奇道:“主子,怎么了,有什么高興的事嗎?”瞬間,慧珠僵住了臉,總不能說因為胤禛有問題自己偷著樂吧,遂假意咳了一聲,掩飾道:“沒,就覺得夏梅今早做的秫米水飯味道特別好。”夏梅道:“主子,秫米水飯是適合夏天用的,奴婢本想明個兒就不再做了,若主子喜歡,奴婢明天還是繼續備秫米水飯好了。”素心道:“這秫米水飯是在冷水中浸涼過后才再食用的,在早上用它本就不好。而現在又已過了素月,主子還是吃些暖食吧,這樣也有益于您的體寒之癥。”慧珠見狀,不想再在此話上糾纏,遂吩咐道:“夏梅就按素心說的做吧。好了,現在時辰也不早了,該去給福晉請安了。”說完,慧珠就離了炕,在素心的服侍下稍作整理,便向烏喇那拉氏的院子走去。
剛來到正院,便聽見正屋里,傳出陣陣說笑聲,顯然屋里已經去了很多人。如此,慧珠不由頓了頓腳,有些納悶的想著,現在也不過辰時將闌,怎么就來了這多人,遂和同樣不解的素心對視一眼后,就聽丫環通傳道:“鈕祜祿格格到。”慧珠無法,也不急多想,便向正屋走去。
進了正屋,果不其然,大多數人已經到了,就連時常告歉不來的年氏,也在側位上坐著。慧珠暗皺了下眉頭,壓住疑惑,恭恭敬敬的蹲安行禮,道:“婢妾鈕祜祿氏,請福晉,兩位側福晉大安。”見烏喇那拉氏頷首應了,方起身道:“還請福晉恕罪,婢妾今是來晚了。”烏喇那拉氏溫和的笑道:“鈕祜祿妹妹多慮,你沒來晚,只是昨個我差人去告知李妹妹和年妹妹早些來,有事相商,不料眾位妹妹也都早到了。”李氏也笑道:“是呀,鈕祜祿妹妹就是多禮,你快坐下,讓丫環給你沏杯熱茶。”慧珠其實有些不解,自年氏三年前陪胤禛去熱河以后,她每每向自己釋出善意,可自己一個無勢的格格,又能幫她什么呢。
慧珠理不清,也不多想,向李氏曲膝告了謝,便在耿氏的下首坐下。耿氏傾身,小聲道:“慧珠妹妹,我也剛來,來的時候,就已經滿屋子人了。”慧珠聽了耿氏的話,笑著點頭應了。看來只有她和耿氏不知道有何事,不過這也正常,畢竟她們二人都是不喜與人親近,關起院門過日子的人。
待丫環給慧珠斟了茶,屋子里的女人們寒暄說笑了一陣。便將話扯到正題了,只見烏喇那拉氏放下手中的青瓷白底蓋碗,笑道:“今日找李妹妹和年妹妹前來本是為了后日,太子妃宴請我們這些妯娌一事。不想眾位妹妹皆消息靈通,都早早到了,可也不能讓眾姐妹都去啊。這樣吧,前些日子太子妃送了不少宮里御制的普洱膏,等會我就差人給妹妹們送去,你們也泡著喝些。”話落,屋內有瞬間的安靜。
慧珠隨意掃眼,就見幾位妾室皆露出失望的表情,就連宋氏笑容也僵了一下。頓時,慧珠心下覺得十分好笑,又窺見耿氏臉上泛出隱隱笑意,二人便對視一眼,微微搖頭不語。
武氏這些年愈發的摒棄了以前的低調,自四年前有孕以來,便常說些討烏喇那拉氏和李氏的話。此時依舊順著烏喇那拉氏的話,笑道:“還是福晉體恤我們,這每年產量不多的普洱膏福晉都記著我們姐妹,豈不是我們的福氣。不過還是福晉您和兩位側福晉留著吧,畢竟這可是太子妃送的。”烏喇那拉氏是滿意武氏的說辭,笑意加深道:“太子爺與我們爺本就是至親手足,而我們又是自家姐妹,太子妃說讓我們這些妯娌嘗嘗,不就是也讓你們也泡著喝些嘛。”說完,其他人皆笑稱烏喇那拉氏寬厚,太子妃和善。
現已十月,慧珠進四貝勒府已整整五年。她現在雖漸漸習慣了后宅的陽奉陰違,可也仍對此不耐,甚至是厭惡。此時,慧珠很是懷念前幾年的風聲鶴唳,那時大家都沒有心思爭鋒相對,反是還安靜些。
就在慧珠盼著這場毫無意義的對話早點結束時。李氏輕撫了幾下左手戴的梅花加琺瑯彩竹葉紋指甲套,挑著眉眼,斜眼瞟過武氏,猝又直直看著年氏,眼里閃著似是驕傲又是嫉恨的神色,笑道:“呵呵,咱們爺不僅與太子爺手足之情甚深,就連我的昀兒和太子爺家的三阿哥弘晉也是似是親兄弟,對了,還有太子妃的小格格也甚是喜歡咱們府的大格格。看來咱們一大家子就是得太子爺的緣。”
年氏立刻白了一張臉,看著李氏半響,笑道:“是啊,咱們府里就這么三個寶貝疙瘩,李姐姐可得看好了,若少了哪一個可就不好。”李氏看著年氏,暗恨,復又平心氣和道:“年妹妹多慮,我本就是三個孩子的額娘,又不是那從沒有生養過,沒帶過孩子的,自會好好照應。”
李氏這一句話說在了屋里眾多女人的心坎上,但屈于她的在府里的地位勢力,眾人也不好說什么,一時之間便有些沉悶。烏喇那拉氏輕觸霉頭,知多說無意,便吩咐道:“都巳時了,想必眾位妹妹們也乏了,就各自回去歇息吧。”大家見烏喇那拉氏如此吩咐,也就說了幾句應景話,心思各異的準備各自離開。
這時,就見小祿子跑進屋內,打了個千兒,不待烏喇那拉氏頷首應了,他就直起身道:“稟福晉,爺,今朝堂上爺被晉封雍親王啦。”一句話落,止住了大家離去的步伐。在經過三年來的打壓低靡下,胤禛被封為親王的消息無疑是極大的喜訊。
烏喇那拉氏回過神,十一年了,終于封為王了,還是親王,強壓制住激動,問道:“爺呢,怎么只有你回來了,還有其他爺被分封嗎?”小祿子躬身回道:“回福晉,爺正和鄔先生等談事呢,奴才就趁這時向福晉和各位主子報喜了。恩,萬歲爺同時還冊封三爺為誠親王,五爺為恒親王,七爺為淳郡王,十爺為敦郡王,九爺、十二爺、十四爺俱為貝勒。”說完,小祿子是記起什么似的,神情激動道:“萬歲爺還把為于京西暢春園之北建圓明園,賜予爺了,這可是頭一份。”
這時,后宅的女人們無疑是齊心的,真心為著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而驚喜,畢竟這是個夫榮妻貴的時代,只見眾人愣神了一下,復又高興的寒暄了好一陣,方各自帶著滿臉笑意各自離開。
然,在全府上下皆一片歡喜的情況下,大概也只有慧珠是唯一個不為此高興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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