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的生活

第一百五十五章 爭鋒

第一百五十五章爭鋒

白底青瓷的蓋碗摔碎一地,琥珀色的茶末兒濺散四處,滾燙的茶水馥郁甘香。一個身著藕荷色旗服的窈窕女子用整個身子牢牢的護住紅衣女童,堪堪擋住白煙裊裊似在翻滾的熱茶,女子的頭深深埋進女童身上,但露出的桃腮蝤蠐,已泛起一片鮮紅水泡。

慧珠大呼口氣,不待繼續看下去,霍然爬起身,繞過躺榻,焦急的將寶蓮抱起來,忙是的翻看一遍,乍一見,寶蓮雪白的小手上那殷紅的燙傷,慧珠只覺心如絞痛,抱著寶蓮是誆了又誆,一個勁的給寶蓮小手上輕輕呼氣,口里更是哄道:“乖,額娘的乖寶貝,額娘給你吹吹,不疼了……”

烏喇那拉氏命人去請了太醫過來,見禛沉著一張臉,胸腔起伏不定,周圍眾人又在七嘴八舌的小聲議論,忙定了定心神,一派鎮定自若的招呼道:“事出突然讓眾位受驚了,極為抱歉,改日定當登門拜訪,今日若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來府客人心知話里意思,也不多待,面上寒暄了幾句,便各自帶著仆從離開。

走了不少賓客,大堂內顯的空蕩蕩的,喧嘩之聲頓時消散,只余詭異的寂靜伴著女童不止的哭聲在倘大的屋子回響。

這時,只見一個丫環妝扮的女子撲到躺榻上,哭喊道:“主子,您別嚇奴婢啊,您的臉……”眾人聞聲,這才注意到受傷的另一人,竟是安氏。安氏就著丫環的攙扶起身,茫然的用手輕觸了下臉頰,面目痛苦的發出“嘶”的一聲,接著神情陡然一凜,望向寶蓮,迭聲問道:“小格格她,她沒受傷吧?那小的孩子可經不住燙傷的。”

禛從寶蓮的身上移開視線,看見側臉下方燙傷的安氏,皺了下眉頭,烏喇那拉氏心領神會,忙一面親自上前扶安氏往椅上坐下,一面關切道:“安妹妹先是坐下,你把寶蓮護的很好,我和爺、鈕祜祿妹妹都心里記著,先等會,太醫馬上就過來。”安氏強忍著疼痛,向烏喇那拉氏點點頭。

禛及至上位坐下,聲色俱厲道:“說,到底是怎么回事?”跪倒在地哭泣的端茶丫環,見禛厲聲問話,心中一顫,嚇得全身顫抖,半天一個字也未道出。

見狀,禛面色越是陰沉,大聲喝道:“說,是誰讓你端茶來的,又是誰指使你謀害寶蓮的。”言畢,禛又“啪”的一下拍上高幾,吐字道:“說!”端茶丫環一驚,終是顫抖道:“奴婢聽從高公公的吩咐,每隔兩刻鐘換一次小幾上的茶盞……奴婢也不知為什么剛端了捧盤進屋,就發生了這事……不對,好像有什么東西抬了下奴婢的手,奴婢手上一滑,就……”

禛眼底極快的掠過一絲精光,似有沉思的望向躺榻右側,沉吟半響,方問道:“當時誰站在躺榻右方的?”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人吱聲。

慧珠猛的抬頭,目光一一掃向眾人,最后視線落在了年氏、李氏、武氏、耿氏、鐘氏身上猶疑不定,卻聽那端茶丫環忽的哭喊道:“爺,真的不關奴婢的事啊,奴婢記得當時好像有個……有個穿姜黃色旗服的。”

慧珠眼里厲色大盛,目光凜凜的直視年氏,只見年氏面色慘白,半身靠在刑嬤嬤身上,喘氣不定的呆立著。隨即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人影,慧珠瞬時理清頭緒,將仍在哭泣的寶蓮交給何嬤嬤,徑自一人沖到年氏跟前,在眾人反應不及的情況下,狠狠的掌摑上年氏蒼白的面頰。

清脆的掌摑聲頓時響起,眾人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一幕,年氏捂著右頰,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慧珠,張大嘴巴,良久不能言語。

“啊——”刑嬤嬤大叫一聲,扶著年氏,厲聲指責道:“鈕祜祿福晉,您憑什么打我家主子,您是側福晉,我家主子也是側福晉,您有何權力打我家主子!”慧珠狠狠的瞪著年氏主仆二人,冷聲道:“年氏你摸著良心說,可是你讓茶水打翻的!我的寶兒才一歲大,你就如此心腸歹毒的害她,虧得你也是有過女兒的人。”

她的女兒,她是有過女兒!年氏倏忽回過省,心下冷笑一聲,面上卻是淚眼摩挲,哀婉道:“鈕祜祿妹妹你這是何意?正因為我當過母親,有過女兒,才會憐惜寶蓮格格,我又豈會加害于她。難道就因為一個端茶丫頭不清不楚的話,你就定我的罪?”說罷,轉頭面向禛,福身又道:“爺,請您為妾做主,雖然妾不愿寶蓮格格受此罪,可也斷不能讓旁人污蔑了過去。請爺問一下,可是有誰看見是妾讓茶盞打翻的,盡管出來對質,還妾一個明白。”

慧珠知道周圍之人都是冷眼旁觀,等著看好戲,可她此時心里是憤恨交加,想起若是沒有安氏護住寶蓮的話,她就一陣后怕。現下又見年氏一副含冤受屈的模樣,只恨不得再抽上年氏幾巴掌。

慧珠越想越氣,胸中怒火騰騰串升,理智似乎已消失殆盡,闊步上前,一把拽過年氏,便高舉右手,正想狠狠打下去,卻被一個強勁的力道挾制住,手腕上立即傳來陣陣疼痛。慧珠當下便知來人是誰,滿腔怒火猶被一盆涼水生生澆熄,不禁打個冷顫,有些滯緩的轉過頭,迎上一雙深如幽潭的雙眼,眼里冷然無波,一片冰涼。

禛有瞬間的怔住,微感詫異,復又凜然心神,言待命令道:“鈕祜祿氏,住手,事情未清不許莽撞胡鬧,這般沒規矩的事,決不允許。”聽后,慧珠眼里漾起嘲諷,回視著禛,漠然無言。

氣氛正異常凝聚時,小福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道:“來了來了,太醫來。”話音剛落,就見小福子拖著王、榮太醫匆忙趕來。烏喇那拉氏蹙眉瞥過默聲對視的禛、慧珠二人,心思一轉,焦急道:“來的正好,太醫快去瞧瞧寶蓮格格和安妹妹,可不能讓她們留了疤痕。”

屋內氣氛一緩,禛松開慧珠的手,有些疲倦的道:“你先去守著寶蓮吧,這事等弄個清楚再做定奪。”慧珠沒有應話,只是給禛欠了個身,便是疾步走開,抱過寶蓮,跟著太醫去了后堂。

后堂內,榮太醫仔細瞧了寶蓮的傷勢,稟道:“小格格燙傷并不嚴重,只要搽上半月藥膏便是,雖然這后還是會留下一些紅痕,但過上一兩年也就消了。”說著,就為寶蓮凈了手,抹藥膏。

慧珠安下心,忙謝過榮太醫,又見對面王太醫正查看著安氏傷勢,想了想,還是問道:“王太醫,安氏的傷情怎樣,可是嚴重?”王太醫遞手讓丫環為安氏涂抹藥膏,起身打了個千兒道:“回鈕祜祿福晉,安格格燙傷有些嚴重,就算奴才開了藥方、給了藥膏,還是會留下一些痕跡的。”安氏一把揮開丫環,聲似恐懼道:“你說什么,我不信,怎么可能?我是不是毀容了,你告訴我啊。”

慧珠看了下安氏的傷勢,安氏一側臉頰的下方有四五個水泡,下顎也有紅痕,臉上的傷勢面積不大,只有嬰孩的手掌心那般大小,但對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而言,卻是極大的打擊。而且安氏又是為了救寶蓮才受的傷,不安氏出于何種目的,她也該感謝安氏,遂幫著詢問道:“王太醫容貌之于女子何其重要,你再想想可有辦法去了安氏臉上的疤痕,若是需要何種藥材,你說就是。”

王太醫安撫道:“安格格燙傷最重的地方是頸脖,那里無論用何種藥也是得留下疤痕的,不過安格格下顎處傷勢不大,涂過膏藥,再注意以后勿食帶顏色的食材,過上兩年,面上也不會留下明顯的傷痕,少擦脂粉,便可蓋過。”

聞言,安氏低首沉默了下來,慧珠見了,不由緩了聲道:“安妹妹這次是你救了寶兒她,我心里記著……”言猶未了,已被安氏打斷,只見安氏真起身,抬眼看向慧珠道:“救寶蓮格格是婢妾心甘情愿,鈕祜祿福晉不必覺得有所虧欠,且聽太醫的話,婢妾臉上的傷終會消,頸脖處又有衣領所遮掩,婢妾無事的。”話停頓了下,安氏咬咬牙,似鼓足勇氣道:“鈕祜祿福晉請您相信,弘歷阿哥摔倒那次,確實與婢妾無關。”

慧珠心里有些訝異安氏會提起弘歷受傷的事,面上卻不顯,反是點頭應道:“安妹妹我知道,事過境遷,不需再提,現在安妹妹還是先上了藥膏方是。”安氏福身應了,回位讓丫環上藥。

隨后,寶蓮上了藥,哭累睡下,安氏也由丫環扶著去休息,慧珠被烏喇那拉氏派來的丫環引到了正堂。此時正堂屋里只剩禛、烏喇那拉氏以及當時站在躺榻右側的年氏等人,慧珠淡淡的瞟了眼眾人,又給禛、烏喇那拉氏扶過身,便退至一旁,等待禛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