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過安后,耿氏、安氏左右相伴于慧珠一周離開正院,路途一半,安氏屈身告辭,耿氏從安氏離開的地方移回視線,輕語道:“您帶寶蓮格格前往郊外偏僻野地,短時之類必是不得回府,那地苦寒,不如讓婢妾求得福晉,一路隨侍于您。”
聞言,慧珠駐足回頭,上下盯視片刻,忽然展顏笑道:“弘歷要留在府中,弘晝亦在府中,若你隨我同去,誰又悉心照料他哥倆呢”耿氏面上閃過猶豫掙扎,繼而定下主意,語帶堅定道:“弘晝也十余過半,不是那離不開母親之人,且他要上書房習課,每日也已延長兩個多時辰在宮,在府里的時間并不多,不需婢妾貼身照料。倒是您離開時日將不短,還是讓妾服侍您前往。”
慧珠扶在小然子手臂上,前挪幾步,然后停下,背對耿氏道:“你守著你的一畝三分地,是出不了什么事的。我也知你一翻好心,我心領就是,你留在府里比陪我同去更有利,畢竟弘歷哥倆日常生活起居,你還要多方打理。若是府里真有事情生,給一遼的文總管遞信,他自會通知于我。”
耿氏吃驚的望向慧珠,好一會方咽下驚異,恢復如常道:“謝鈕祜祿福晉指點。”慧珠回道:“你好幾日沒見寶蓮了吧,今晌午就在我院子里用食,再看看寶蓮。”耿氏上前至慧珠身旁道:“那今晌午就去您那叨擾了。”說罷,二人一面閑話家常,一面相攜回院。
幾日收拾打理,很快就過,到了四月二十八日晨間,慧珠便趁著請安的時候,向烏喇那拉氏言了啟程。烏喇那拉氏見端午將至,于是和眾人紛紛言語相勸,讓慧珠母女過了端午再行,但慧珠想著端午過了,日間暑熱難耐,還不如早些去了鄉間的好。遂二日清早,就讓二十六名侍衛護行,薜陳二位太醫隨行醫治,并讓小然子、小娟、榮嬤嬤、阿杏四人侍候前往。
庭院里連總管福貴在內,共六十四口人,伺候慧珠母女二人自是綽綽有余。而這總管福貴是從宮里出來的,也是有眼色心細之人,那是將慧珠母女倆的日常生活打理的舒舒服服,一些旁枝末葉也是樣樣精細到極點,比起宮里得勢的貴人娘娘的精致生活都要強上幾分。
慧珠母女在鄉間庭院里過著舒適愜意的小日子,不用去應付府里的一切人情世故,也不用一言一行都在算計了再算計而為。在這里,可以暢所欲言,恣意悠哉,每日不是逛著院子,或是繡樓玩耍,就在帶上侍衛丫鬟去鄉間蹋青游樂,喜得寶蓮日日笑聲不離口,耳殘一病許是因得心情愉悅,診療效果是異常的好,短短三個月右耳已能聽見不小響聲,薜在醫更是斷言,初秋時節,寶蓮右耳必能恢復正常。
寶蓮耳疾漸漸好轉,慧珠自是比誰都高興,看著年幼的女兒自來了這鄉間庭院,開心的時候比起在府里多得多,心里愈感謝真安排的這一切。就是連她見著了這鄉間原野,樸素的莊戶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整個人也是豁然開朗,只覺心胸也為之開闊了,竟隱隱覓得十幾年前的心境,不在拘泥于方寸之地的后宅內院,可謂是此次之行的意外收獲。
此時已是七月中旬,因過了初七小署,就是全年最熱的三伏。慧珠怕響午日頭灼人,便在輕曉時分,天還未熱之際,命福貴收拾了幾身殷實莊戶夏裳,讓小然子、小娟和兩名侍衛裝扮的小廝隨扈,帶著寶蓮又支了離庭院二十里外的小村子逛逛。
村前的十子路口有家簡陋的小吃攤子,就每日上午賣些清粥小菜,價格是極為便宜的,一碗粥一碟菜才半子錢,村里早起養蠶絞絲的農婦都愛來這坐坐,三三兩湊一碗粥的分錢,主席個地兒做,一邊做著活計,一邊扯扯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話。
這會兒,日頭剛剛升起,慧珠已牽著寶蓮的手走到了村口,只見一位身著藍色布衣,手里揮著一把大鍋勺的中年農婦吆喝道:“四娘子,來的正好,今的小菜可是新鮮,是我家二小子今個兒天不亮就去地里刨的野菜,味道正的很。”說著,就順手拿了顆土巴碗舀了滿滿一碗咸粥,用手看抓了幾粒兒黃可粒去碗里。
慧珠笑道:“張嬸子,我就是惦記著你的粥才這大早過來的。”張嬸子聽了稱贊的話,樂得合不擾嘴,特意往碟子里多放了些小菜端到慧珠跟前的長桌上,笑道:“你是秀才家的娘子,能喜歡嬸子家的粥,就多喝些。”
慧珠連聲道好,拿起一雙筷子,于視于不遠處裝作不認識的小然子等人焦急的眼色,直接夾了一筷子野菜著一口咸粥吃下,又喂了寶蓮一小口后,抬頭笑道:“嗯,這野菜就是鮮。”說完,母女倆又埋共用一碗咸粥。
不多會兒,人來的漸漸多了,忽聽一農婦閑話道:“你們知道不?寺廟那邊有個貴人家的院子,我當家的前日前往那過地方送菜,可是把我那口子嚇到了。庭院周圍居然立了很多官兵老爺,還有看著是個漢子,說話聲音卻尖尖,揚不揚的人。”一正喝著粥,穿戴尚好些的年輕農婦道:“你們可知道那庭院住的是啥子人嗎?那是娘娘,金貴人兒,這才會有官兵,太監人。”
“咳咳……”慧珠聽了“娘娘”二字,剛入口的粥是嗆到了喉嚨,還未咽下去,只聽那婦人又是顯擺,又是羨慕的接著道:“我婆婆常去寺廟送些東西,正好聽說那地是王府娘娘用來養病的,這娘娘啊,是天仙般的人物,所以那王爺是寵愛極了,三天兩頭就送些咱們聽都沒聽過的物什過去,還老遠從京城跑過來,就是為了看生病的娘娘。”
慧珠聽得再也用不下粥了,索性專心喂起寶蓮了,卻聽有人問道:“四娘子就是天仙般的人物,那娘娘可有四娘子貌美?”慧珠瞬時臉頰通紅,連連擺手道:“大娘,這話使不得,我怎么能和那……娘娘比呢!”
一棚子農婦見慧珠一副害羞的模樣,忙打趣道:“四娘子莫謙遜,我老婆子活了幾十年,還沒見過你這般俊俏的年輕媳婦,就是你家閨女細年嫩肉的,也是好看極了。”大伙兒見話扯到了慧珠身上,也好奇的道:“四娘子你帶著你家閨女走親戚這久了,你那秀才相公怎的還沒來接你?”
慧珠訕訕的笑道:“我相公還在京里書籍鋪子當差,想是這段時間忙,還要些時候吧,估計半年之內,我還得在舅家里住。”開始那會顯擺的農婦忽的“呀”了一聲道:“你舅家不是在那娘娘宅當差嗎?快說說,你可見到了娘娘,那娘娘怎般模樣?”慧珠一臉尷尬,低頭瞅了瞅安靜喝粥的女兒,笑道:“嫂子,我哪見過那貴人啊?嫂子你還是教我絞絲吧,我也好學了,給家里添些錢使。”
眾人聽了這話,望了望日頭也不早了,便拿起水盆里的蠶繭,用手抽絲,卷繞于絲筐上,慧珠笑瞇瞇的帶著寶蓮湊過去,或是幫幫手,或是聽聽農婦們說些鄉間民事,母女兩再打笑一翻,甚是合樂。
一上午的時光悄悄溜過,日頭漸是大盛,慧珠估摸著再個把時辰就響午了,便打算起身回去。但伏天陰晴不定,片云可招雨,轉眼前只聽嘩啦啦一陣聲響,就是傾盆大雨。慧珠母女只好在篷子里避雨,而小然子等人也在不遠處的草亭里躲著。
一時雨停,天又放晴,湛藍的天上忽的凌空架起一道彩虹,寶蓮興奮的扯著慧珠的衣袖,叫嚷道:“娘,您看呀。”慧珠叫過寶蓮,寶蓮也聰明的改口喚起了娘,此時,慧珠也依言起身,彎著腰,一手放在寶蓮的肓胛上,一手指著彩虹,對著寶蓮的右耳教識色彩。
“慧娘……”一個清冷的聲音喚道。
慧娘?是誰?不待多想,慧珠猛然聽出是何人聲音,反應了過來,隨著眾人驚訝的視線,扭頭看去,只見真穿著一身布衣青衫,雙手后背闊步走來,旁邊還跟著身著小廝衣裳的小祿子。
慧珠身子倏然一僵,牽著寶蓮的手心冷汗直冒,雙唇哆嗦半陣,張了張嘴,只能無聲的喚了一字“爺”后,就直愣愣的等著真一步步趨近。
農婦們見來人明顯是認識慧珠的,又喚慧珠為“慧珠”,便猜是慧珠的秀才相公,于是膽大些的年輕農婦調笑道:“四娘子,可是你家秀才相公人京城來看你娘倆了,怎么反是愣住了。莫不是高興傻了。”
農婦們說話口元遮攔,慧珠本心里盤算著怎么解釋,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真不喜她拋頭露面,這會兒,農婦又這般肆無忌憚的調笑,她可以想象待會兒真該有如何生氣。
正哀怨的想著,卻聽在涼棚外止步的真,開口道:“慧娘,我來接你和寶兒回去用響午。”
(嗯,我覺得前幾章慧珠是累了,便寫些慧珠寄情鄉間的章節,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