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一說,半天慧珠也找不出個話來,心想禛不是心眼寬廣之人,年羹堯被叫成土皇帝,這若是傳到了禛耳里,還不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哪還有年家的好,只怕年家已是強弩之末,這風光日夜快到頭了。
小然子躬著身子陪小心,見慧珠手里攪著帕子,垂頭一語不,就盤算著密匣子的話惹了慧珠不快,暗啐了自個兒一聲,寬慰道:“由得那些人胡編亂造,萬歲爺的圣意是他們那群宵小能摸得明的。”慧珠不欲再繼續了這話題,擺擺手止了小然子的話,抬頭另到:“李貴(敬事房公公)你也接觸了一月,說說你對他的看法。”
小然子納罕的瞅了慧珠一眼,斟酌道:“時間尚短,奴才也只能判斷一二。”說著略停了一停,見慧珠點了下頭,方繼續道:“李公公為人低調,也不和其他宮里的人打交道,但是人脈確是不錯。就這一月來看,讓他幫著辦落規矩的事難,不過問些辛秘之事可行。”聽完,慧珠面上露出笑意。
小然子看著慧珠神情似是滿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飛快的轉著心思,就聽慧珠吩咐道:“若是方便,就讓李貴來景仁宮一趟,本宮有事得問問。”敬事房能問何事,里外離不開侍寢一事,小然子自以為的想,瞇眼應道:“奴才一定辦好。”
一時,小娟領著兩個小宮女端著糕點、果盤過來,二人是時的止話。轉次日,小然子領了李貴前來說話。
慧珠不想小然子手腳這般快,不過一日的時辰,就讓了李貴過來了;遂聽著宮人傳報李貴求見,少不得微一吃驚,挑眉睨向一旁伺候著的人。小然子被看得沒趣,打了個千兒,笑道:“主子難得主動詢問萬歲爺的事,奴才當然得快些了。”笑過,疾步出了內堂,親引李貴進屋。
李貴一進內堂,忙對著猩紅褥子鋪設的炕坐上的慧珠行跪拜大禮。慧珠含笑受了禮,與之寒暄了會兒話,索性屏退了左右,留了素心、小然子在跟前伺候,便開門見山的問道:“本宮腳傷不便宜,已多時未出過景仁宮,自是耳目閉塞,公公可是能予本宮解惑?”
昨日得了傳召的話,就明這位景仁宮娘娘是坐不住了,要問侍寢的事,現在果不其然,未言三五句,正茬已來了。心下明白了,李貴也有了底,面上愈從容的答道:“娘娘有事用得著奴才,是奴才的福氣,奴才一定仔細的回話。”
慧珠也不拖泥帶水,直接問道:“本宮就喜快言快語之人。公公知道的給本宮明說便是。”李貴沉吟道:“這月來,皇上寵幸后宮較之上半年頻繁。其中翊坤宮尤屬為最,年妃娘娘僅一月已召養心殿侍寢十次,寧嬪娘娘也有三次。其次,承乾宮的安貴人也較為引人側目,被召侍寢六次。剩下的就是與齊妃娘娘交好的張貴人有兩次,便無宮妃侍寢。”
聽到“安貴人”三字,慧珠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頭,隨即側端起茶盞,極為興極的覓起了茶沫兒,對李貴的話不予答腔兒。李貴鎮定自若一旁待立,久不見慧珠吱聲兒,又因著不了解慧珠性子,心下難免七上八下,不由斜了眼角,悄悄的往上位看去,就見慧珠歪靠著炕坐,右手肘枕在朱紅彩繡云龍棒壽的靠背上,兩只白玉般的纖纖素手正把玩著青瓷茶碗,凝脂粉白的面頰卻是好整以暇的對著他,一又柔似秋水的眼眸也閃動著盈盈笑意直視。慧珠神情柔和,但看在李貴眼里,卻是笑里藏刀,看得他心神一震,忙哈腰點頭的賠笑道:“娘娘,奴才是一五一十的跟您說了清楚,絕不敢藏著欺瞞娘娘啊,”慧珠看著李貴陪著小心的模樣,心里不無感概權勢壓人,面上卻依然含笑道:“公公正明的一面本宮也是知道,只是細下的事,這底下的事兒嘛,公公可還得與本宮細說,方能解惑,"輕顠飄的話語聽得李貴冷汗涔涔,心里是震驚了又震驚,不敢相信慧珠言下所指,又怕會錯了意,說了不該說的,正左右為難之際,只聽慧珠明道:“就是公公心里所想,不如說與本宮知曉。”聽后,李貴當下一怔,半響過后,又眼風掃了素心、小然子二人一眼,方猶豫道:“年妃被萬歲爺召去侍侵,也只是去了養心殿,以示皇寵。”
慧珠眼里一黯,未予寒暄,便揮了李貴下去。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昨日她已隱隱猜到年氏的濃寵十有是做給他人看的,可現在親耳聽到,又是另一番做想。從禛留了年氏肚里的死胎開始,時至今日,禛的無情,她已再清楚不過了。然而,雍王府里的歲月,禛對年氏的細致入微的體貼,難道全是假的么?
慧珠搖了搖頭,她不信,禛對年氏必是有感情的,年氏更是心理眼里全是禛,但這個男人卻能在年氏為他生兒育女后,無情的舍棄,甚至給年氏虛情假意,只為了做給別人看……
那她呢?會不會再過幾年,待弘歷羽翼豐滿后,禛也會對她虛情假意,只因需要。思及此,慧珠觸不及防的心頭一顫,渾身忍不住的起抖來。
送走李貴,小然子撩簾進屋,抬頭一眼瞥見慧珠臉色不對,便喚道:“主子"慧珠醒過神,勉強回以一笑,繼而又轉念一想,這是怎么了?不過月余時間也讓她患得患失了,倒不像自個兒了;于是丟了心思,想起一事,展眉笑道:“趁著時辰還早,你去差人傳了話,明個兒十五,召鈕鈷祿府的大奶奶,二奶奶,對了還有富察府里三姑奶奶也進宮說話。”
小然子沒回過味來,有些冒傻氣的直白問道:“昨下午,主子不是說要避嫌,不召娘家人進宮么?”
素心瞅著小然子那副歪著腦袋的憋樣,“撲哧”一聲笑道:"平時看你是機靈的,這兒倒犯了傻。現在的年家正是得意洋洋的時候,俗不知萬歲爺的寵與信也是做個樣子,他們又是囂張,早犯了眾怒。這不是正像祿公公說的嗎,二爺的事早就過了。”小然子腦兒一轉立即明白,和著素心眉開眼笑的扯起了話。
慧珠亦是揚了笑,只是笑里隱約可見淡淡的憂心,禛已經對年家起了除之而后快的心,想來今年年節前,朝堂后宮就有大的變故,希望不要波及過遠就好。
接著快至響午,小然子忙跑著腿差人傳話,素心去了廚房打理吃食。慧珠也收拾了心情,從繡籃子里取了繡架子,一面做著針線,一面等著弘歷、寶蓮兄妹過來用響午,不再多提年家一字半句,心里自是歡喜的念著明日娘家人來。
這晚上一覺歇過,就是二日,九月十五。
大清早的,慧珠便睜眼醒來,由素心、阿杏服侍梳洗起了身,又用過早飯,剛在內堂躺椅上靠坐下,和素心說著她們該是要來了。忽見連帳子一掀,小然子笑嘻嘻的進屋稟道人來了,慧珠忙歇了話,連連招手宣她們進來。
鈕祜祿府和富察府都是中等偏下的人家,平常連王府都少去,皇宮大院更是來也沒來過。這會兒,見了紅墻碧瓦的紫禁城,心里肅然起敬,不禁處處小心、時時留意的行來,就是到了景仁宮里頭,也束手綁腳,大氣亦不敢出一下。甫一進內堂,李氏三人頭不怠抬,徑直行至室內中間,齊是三跪九叩道:“臣妾李氏(索卓洛氏、鈕祜祿氏)請熹妃娘娘金安,娘娘千歲千剛千千歲。”慧珠嗔怪的看著三人,忙揮手遣了一旁侍立的三名宮女將她們扶起。
素心心里也是打了個兒心眼的,將慧雅、索卓洛氏分別安排在慧珠左右兩邊坐下,其次才引了李氏在索卓洛氏下的位子。慧珠看在眼里,也沒說什么,畢竟親疏遠近來看,如此安排倒也無甚對錯。
隨后宮人上了茶點瓜果,慧珠熱絡的拉著她們說話,又仔細的問了這年來府里的情況。原來自俊德一事后,鈕祜祿府就被不明勢力打丨壓,連著親家福察、索卓洛、李家三府都愛了牽連。這種情況一直至六月初,真提撥了俊德一級,四家府邸才有了好轉。
聽到這,慧珠眼里不禁隱隱有淚光閃爍,若不是她母子三人的原因,鈕祜祿等四府也不會遭此排擠打丨壓。遂忍了忍,慧珠還是愧疚道:“連累你們了。”慧雅聽了慧珠語帶抽咽的話,方才因著慧珠身份的疏離,一下拉近不少,似乎回到了以前,跟著回握住慧珠的手,道:“二姐……娘娘,現在好了,您召了臣妾入宮,也是說了娘娘皇恩猶在,富察府也不能嚼個舌根了,也別想再用那表親家的二房來打丨壓臣妾了。”一面說著,一面不禁滾下淚來。
(今天是默哀祈福,咕o(╯□╰)o)b,愿玉樹的受災群眾早日重建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