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柔第九十九章放心(求推薦求收藏)→
趙明枝隱約早有察覺,只那真相猶如隔了一層薄紗,總難看清。
她站在門外,手心微微冒汗,也不問話,更無其余言語,徑直而入。
這一處廂房同方才那間布局仿佛,只是大了一倍有余,一進門,先是濃重酒氣撲面而來,正中也是一張大桌,上頭擺滿了菜,杯盤狼藉,又有幾大壇子開了泥封的酒水坐在一旁小幾上。
房中站著幾名小二,正快手快腳收拾桌上殘羹剩菜,另有一人坐于角落交椅上,本在閉目養神,聽得門口動靜,一時睜眼,轉頭看來。
他一身青布襕衫,看著渾似書生打扮,氣質沉靜,可一旦抬眼望來,眼神銳利,周身岳峙淵渟,又叫人只覺危險至極,不敢走近。
其人側身坐著,臉也半側,更顯得下頜線條分明,鼻梁挺直,和著眉骨并極黑眉眼,如果能將那刀鋒般眼神忽視,光看長相,著實俊美極了。
趙明枝見得那人面容,頓時怔住,并不再往前,卻也不后退,只立在原地與其對視,半晌,才低低叫道:“李二哥。”
此人正是李訓。
而李訓見她進門,當即起身,卻看向門口,同那廖勉道:“還要辛苦你送一送香子、康崇兩寨人。”
此刻那幾名小二已是將桌面收拾妥當,正魚貫而出。
廖勉聞得此言,也不猶豫,先應了一聲,等人走光了,又向著趙明枝半躬一下身,便再無言語,自外將門輕輕掩上。
屋中頓時只剩得趙、李二人。
李訓向前幾步,也不去坐那大桌,距離趙明枝猶有七八步,終于站定,側身指了指角落幾張交椅并茶桌,道:“在外邊忙了一日,竟不累么?先坐下等我一等。”
趙明枝依言走了過去,卻只坐前半截椅座,雙手疊放在腿上。
她心中似乎有許多念頭,又似乎很是茫然,雖得幾分驚訝,可那驚訝又籠在“原來如此,果然如此”八字里頭,但那“如此”究竟是怎樣“如此”,仔細想來,猶難分辨。
李訓并不落座,而是轉身走向一旁,伸手先將近處兩扇木窗推開。
此處包廂臨著酒樓后院,那窗戶大開之后,其實看不清外頭半點景色,只有黑洞洞一片,并零星燈火。
北風灌入,很快將屋中酒氣、菜味吹得散去。
他稍等幾息,才把那窗半掩,留著半臂大的縫隙通風,另去角落銅盆出用清水洗了手臉,又拿濃茶漱口,復才回得位子上,與趙明枝隔著中間小茶桌,相鄰而坐。
兩人坐定,李訓便取了干凈茶盞,倒了熱茶。
他將其中一盞送到趙明枝面前,輕聲問道:“我聽廖都指說,你家在許州有冬衣、藥材,又有銅鐵礦石,數量極大,欲要與人買賣,是也不是?”
半晌,趙明枝方才點了一下頭,低聲道:“雖是,只眼下情況,實難取回。”
李訓注視她良久,問道:“到得此刻,已然見了廖勉,仍舊還有許多話不能同我說么?”
趙明枝心中躊躇,只覺千頭萬緒,滿腹疑問,卻是難以言語,仿佛一旦說出,便要將這難得情誼打破。
她沒有為難太久,李訓已經忽然又道:“你不好說,便由我來猜罷。”
他微微傾身,將兩人之間距離拉得稍近,卻是道:“你本姓趙,今次孤身北進,既想安居置產,還想著急叫京兆府出兵徐州救那一城,除卻可憐滿城人命,自說也是為了救家人……”
他頓一頓,又道:“你那家人,是嗣秀王妃么?”
趙明枝愕然抬頭。
李訓道:“先前與你商量的,還記得么?因怕你慌亂之下,別無所選,不小心為人哄騙,我提議先去探一探那高陵縣廖主簿。”
“昨日來人已然回報,他那妻子娘家姓劉,并不姓趙,只有一弟,其弟僅十歲,尚未成親,自然也無什么子嗣,更無甚姓趙的內侄女了……”
“姑父是為杜撰,姓氏總歸是真的吧?”
趙明枝不得已點頭。
李訓得了她肯定,繼續道:“我這兩日尋人探問過,朝中兩位嗣王,嗣康王、嗣康王妃早亡,子女俱是叔父,即嗣秀王趙伯炯一家自小養大,嗣秀王長居京城,王妃卻是出自徐州,娘家自來經商,據說極為富貴,生意遍布京畿諸路,各行各業俱有涉及。”
“因狄人南下,嗣秀王被一同擄至夏州,王妃卻因攜帶晚輩外出避暑,得以逃過一劫,今次正回娘家籌措銀錢,欲要將丈夫設法贖回,卻不料徐州突然被圍,她也只好困于城中。”
“你自云父母皆亡,想來不是嗣秀王子嗣,難道是嗣康王一脈?”
“因一心報恩救人,你病急亂投醫,才連婚姻也想要拿來為質,嗣康王一脈雖無封號,總歸是為皇親,婚配事也能有一二分量,是也不是?”
從開口,到最后,李訓語氣都極輕,比起平日更為溫柔,等問到那一句“是也不是”,他眼神半分鋒銳都無,只剩包容,似乎無論趙明枝此刻說出什么,都不會生出任何苛責。
面對這樣的李訓,趙明枝更難啟齒。
少頃,她終于抬頭道:“二哥猜得……是也不是。”
趙明枝先不回話,反而蕩開一句,問道:“二哥本來姓李么?還是另有他姓?”
李訓坦然道:“本來不姓李,另有他姓。”
趙明枝將方才李訓所說,原封不動,照搬過來,道:“若二哥不好說,便由我來猜罷。”
她問道:“聽聞那裴節度手下有一副將姓厲,此人自匪寨中為人救出,智謀出眾,允文允武,被其視為左膀右臂,裴雍不在時,一應事務,外務歸為廖勉,內務卻多由那厲副將處置。”
“好似他也曾領兵,多勝少敗,當日朝中遣來的轉運副使錢綱便是為他所殺,也因此事,再少有出來。”
“二哥,李與厲讀字相近。”
趙明枝抬眸看向李訓,直截了當問道,“你同那廖都指如此熟稔隨意,不僅自言熟知那裴節度事,能為我牽線搭橋不說,眼下還能代裴節度招待番人——你便是那厲副將么?”
裴雍遠在秦州,那京兆府中做主的,自然就是厲副將同廖勉。
她說完這話,只覺得雖不至于十拿九穩,卻已有幾分把握。
然則李訓聽完,并無絲毫被點破的驚訝,而是干脆搖頭。
他道:“李姓是我繼父姓氏,我本姓裴,單名一個雍字。”
語畢,卻是定定看向趙明枝,輕聲道:“你要尋裴雍,特地拿了家中產業出來做買賣,報的價錢近乎白送,是想以此為籌碼,請京兆府出兵援救徐州吧?”
“先前還在路上,許多事情不好同你交代,也拿不準你意圖,而今既然通了氣,我也不瞞你——京兆府早前已然出兵,你我初見時,于鄧州路上遇得那一營人馬,便是西北去往徐州援軍。”
“就同先前所說,只要蔡州不亂,徐州不降,援兵自鄧州而發,距離最近,速度最快,早則十日,晚則再過半月,便能抵達徐州城下。”
“我出發均州前已另派兵馬自延州西襲,兵分兩路,一去夏州、二去翔慶軍,以為圍魏救趙,此刻應當有所斬獲。”
“兩面俱是無詔自行發兵,連同與他州兵士做的替換事,全數不能外傳,眼下說來與你,不過當一二安慰,如此,你放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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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情節真的好難寫……我慢慢來,大家別急哈,盡量還是白天來看,不要熬夜。
另外,在后臺看到弦歌和雅意親的和氏璧5,一口氣要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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