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是尋歡你卻是艷火

第57章 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陽

(女生文學)

廖唐生了一場病。

她昏昏沉沉的腦袋會閃過一些細碎的畫面和念頭,她知道自己清醒,但是不愿意醒來。

廖唐昏迷前,唐阿姨被推入醫院,醫生對唐鶴說情況危急,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她發現灰色運動服上沾滿血跡,手心似乎還殘留著唐阿姨的余溫,耳邊聽見的柔聲話語仿佛就在前幾秒開始消失。

那是她出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天,相比一出生被告知沒有母親,此刻卻是上天將賜予給她的好運和愛一并奪了回去。

唐勻安焦急地詢問情況,隨后看到目光失神坐著一動也不動的廖唐,他頓了頓,溫聲安慰她,說:“別著急,一定會沒事的。”

她抬頭看著唐勻安,因眼睛朦朧一片,他的臉逐漸變得模糊。她想開口說些什么,比如唐阿姨知道自己撐不住了,才會在她耳邊低語那些話。比如她欠他一聲“后悔了”,后悔當初沒有和他一起阻止那場婚禮,她恨自己活的太自我了。

唐勻安曾問過她,“我媽說要和唐鶴結婚,假如你還有一次機會,你會大鬧一場嗎?”

她突然伸手捂住了臉,肩膀止不住微微顫抖,她會大鬧一場,也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重復發生。可是她的心里,真的好想好想多一個像她這樣體貼入微的母親。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一臉凝重地走了出來,他嘆了嘆氣,將這場持續很久的鬧劇劃上了定局的句號。

“節哀順變。”

廖唐眼前發黑,她跌坐在地上,頭痛欲裂,一瞬間所有雜亂的情緒涌進她的腦海里,她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淚眼婆娑中,仿佛還在那天校門口外輕輕地和阿姨擁抱,聽著她喃喃地說著:“我沒事,都過去了。”

廖唐鼻子一酸,嗆得喉嚨發不出聲音。

她是這個世上最溫柔的母親,她一點都不軟弱。因為連到最后一刻,她說出來的話是:“我不后悔。”

“阿姨,你醒過來……求你了。”

廖唐哭喊著睜開了眼睛,是自己熟悉的臥室,那架許久沒彈的鋼琴靜靜地放置在那兒。唐勻安坐在她的床邊,紅著眼圈望著她一聲不吭,神情擔心憂慮。

因為曾經在他面前飛揚跋扈的女孩,正滿臉痛苦地看著自己。

他的聲音很輕,近似呢喃:“廖妹妹,你終于醒了。”

廖唐平靜地聽著,伸手摸住自己手腕上的肋骨,幾乎感受得到心臟在薄薄一層皮膚下微弱地跳動。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阿姨變成鳥兒無憂無慮地飛在天空中央。”

唐勻安聽著她微弱疲憊的嗓音,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他迅速擦拭淚腺不受控制的眼睛,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那說明好啊,我媽想告訴你她很快樂。不想看你再這么傷心難過下去。”

廖唐輕屏住氣,木然地看著他。

她昏睡的這些天里,唐鶴已經將唐昕嵐葬在了一個樹木環繞的清靜墓園里,讓她的后半生清清靜靜。她躺在床上,意識稍微清醒的時候,想起了唐阿姨的葬禮,她后知后覺,逃避地告訴自己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她一點都不想參加。

她希望一切都到此為止,真的太痛苦了,她想追隨唐阿姨而去。可努力睜開眼睛,想到自己不是那么懦弱的人,她沉湎于傷痛之中卻忘了自己內心有多么的恨,無盡的黑暗中是那些人的惡意刺激著自己的神經中樞,逼迫自己一夜成長。

“廖妹妹,你跟我去美國吧。”唐勻安突然開口打破沉默,他說:“我爸準備接我回美國了,他已經聯系了籃協,商量著讓我轉去訓練水平強的學校。”

“挺好的。”

唐勻安的父親很早之前就來家里找過他,當時他想都沒想一口回絕了出國。如今唐阿姨離世,他肯定不會繼續留在唐家,畢竟他還有一個親生父親。

他目光堅定地看著廖唐,語氣認真:“你跟我一起離開,好嗎?”

“我不想去美國。”

廖唐沒有猶豫,直接了當地說。

“可是有我啊。我可以一直照顧你陪著你,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留你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

廖唐搖搖頭。

唐勻安面色僵硬,除了生母以外,廖唐是他唯一在意的人。他緩緩起身,將剛剛拿進房的報紙遞給了廖唐,說:“你自己看看。”

報紙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唐鶴隱藏多年的私生女曝光”。

廖唐覺得有點好笑,但心里伴隨的還是難受。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報紙上的內容,云淡風輕地說:“過幾天大家就會忘,八卦是難以被記住的。”

“這意味著,你得承受多少輿論的壓力,你的隱私將被公開,他們用過激的言論對你評頭論足。你確定你做好了準備?”

唐勻安音量逐漸變大,試圖說服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廖唐怔怔地看著他,混混沌沌過去的這段日子,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聽到唐勻安的那番話,她差點就要松口答應了。

良久,她問:“今天多少號?”

唐勻安想了想,說:“二月二十號。”

廖唐沉默了一會兒,又聽到唐勻安開口說:“我退學手續已經辦理好了。”

她心中始終有一根刺,不拔下來十分難受,驀地她溫聲說:“開學后我要回學校。”

“出了這么大事,他們那群混蛋不僅在我媽的死上作文章,連你也不放過,你去學校會讓風波越來越大。”

這是唐勻安第一次對著廖唐發火,他希望她能清醒認識到,什么才是對她人生來說有意義的選擇。當然,還有另外一部分原因,他可能永遠都無法告訴廖唐了。

幾天前,母親葬禮結束,陸庭燁來找過他,他見到陸庭燁的那一刻,掄起拳頭砸在了他的臉上,他只擦了擦嘴角的血,沒有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