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暗緩緩籠罩過來,濃重厚實讓人喘不上氣,“啊!”安逸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頭暈暈地身上全是冷汗。
這是那兒?自己不是因為救落水小女孩而……怎么還會在這里的?安逸坐在床上四下打量。
眼前是一個讓他無比熟悉的房間,面積有十幾平方米,簡單的幾樣家具卻是異常的干凈整潔。
這里就是我的家啊,難道這是重生?安逸心里思忖著,卻有幾分無法抑制的欣喜。連忙起身下床,走到書桌旁的鏡子前面。
鏡子里面的自己身型修長瘦削,高鼻梁薄嘴唇,臉頰和下巴偏瘦,并沒有后來長胖之后的圓滑線條。
現在的他年輕充滿活力,濃黑劍眉直入雙鬢,臉上的線條棱角鮮明,眼睛也是亮亮的,有著年輕人特有的沖勁。根本就不是多年以后,身材發福面相呆滯的中年人形象。
我真的重生了!
安逸轉頭看了一眼書桌上面的臺歷,現在是九零年八月八號,上月今天過的生日,現在他十九歲。
“安逸,你醒啦,快點出來吃飯吧。”媽媽李慧溫婉的聲音從房間外面傳過來。
安逸下意識地開口說道:“媽,我知道了,這就來。”一邊舉步來到門口。
媽?媽媽不是五年前就去世了嗎?對了,我這是重生了,媽媽現在還活著……安逸眼中頓時充滿了淚水。
媽媽為了這個家,為了他,一生含辛茹苦。就在安逸以后做生意賺到錢,剛剛能讓父母享福的時候,媽媽李慧卻又因病去世。
這也是安逸心中,最為痛苦懊悔的事情。
現在這個時候安逸剛大專畢業,不想服從分配去工廠上班,一心要跟小舅做生意賺錢。為此早飯的時候和老爸安自軍吵了一架,才生悶氣回房間睡覺一直到現在。
想到這里安逸苦笑一下,心里酸楚的感覺無法抑制——上天給了這次重生的機會,我一定要守護好這個家,讓所有家人都過上安心幸福的日子。
“嗯,安逸,先吃飯吧。晚上再和你爸爸好好說說。”李慧回頭看著安逸,笑著說道道。
安逸點點頭坐下來吃飯,低頭一看桌子上面的幾樣菜,全都是他最喜歡吃的,知道這肯定是媽媽為安慰他專門做的,心里又是一番感動。
想想以后的日子里,不斷地招惹父母生氣和擔心,以至于想盡孝心都沒有機會,心里酸楚無比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看到安逸端著飯碗發呆,李慧還以為他因為和安自軍吵架的事情擔心。一邊夾菜放到安逸碗里,一邊慈愛地說道:“你爸就是那急脾氣,最近又因為廠子承包的事情上火。你也不用怕,等你爸晚上回家,好好說說就沒事了。”
“嗯,我知道了。媽,我以后一定聽你們的話,不惹你們生氣了。”安逸點點頭,低下頭剛要吃飯,突然又停下。
“對了,工廠承包,就是工廠承包的事情。我說怎么心里總覺得不安哪。”這時安逸腦海中突然如電光一閃,當年的記憶越發清晰起來。
這個工廠承包的事情,其實就是安自軍當廠長兼書記的紅光機械廠,接到上級部門東山省臨前市機械局的通知,要求進行承包的事情。
這件事情的首尾起因安自軍當然心里有數,肯定是副廠長付興明搗的鬼。這老小子看著工廠日子還算好過,就一直眼紅,正好借著華夏國承包的熱火勁,提出要承包紅光機械廠。
安自軍當然了解他的這個副手有幾分本事。也知道工廠如果落到他的手里肯定沒有好結果,所以就一直都頂著這件事情,結果就出事了。
就是這一個星期,也許就是這幾天,安自軍因為工廠承包的事情被人下黑手,讓人給打了。
隨后的事情更是讓人氣憤,因為上級部門臨前機械局不作為,根本就沒對這件事情做出嚴肅處理——打人的只受到輕罰,最后反而讓付興明承包了紅光機械廠。
面對這種不公正的結果,安自軍一氣之下后背老傷發做,生病臥床不起,工廠最后還是落到一直都覬覦著的付興明手里。
后來安逸才知道,付興明的叔叔就是機械局副局長付澤漢,有這個結果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等到安逸自南方回來以后,看到父親生病還不知道原由。家里也怕他擔心都瞞著他,直到一年后安逸才知道具體原由。
現在回想起來,這件事情還真是改變了全家人的命運,安逸腦海中轉著各種念頭,一邊吃著碗里的飯菜,根本就沒有嘗出味道來。
李慧坐在旁邊還在溫言開導:“安逸,其實去工廠上班也很好啊。至少學門手藝,以后也不怕沒飯吃。”
“嗯,嗯。”安逸嘴里應對著媽媽的話,心里卻有些七上八下:“發生事情的具體時間……今天是八月八號,不對,應該就是今天。老爸今天正好在廠子里沒有回來。不行,我得去看一看。”
安逸越想越著急,放下碗對李慧說了一聲:“媽,我看看爸爸去,用一下你的自行車啊。”說完就沖出了房子的紗門,推出李慧的自行車跳上去騎走了。
李慧被安逸的動作嚇了一跳,“你不吃飯了?”等她再反應過來安逸已經沖出了家門,她也只來得及喊一聲:“路上慢點,早點回來,下午我還得騎車去上班哪。”
遠遠地,安逸揮揮手答應一聲,隨即就消失在街道拐角。
夏日的陽光刺眼無比,天氣熱得就象是蒸籠一樣,甚至連一向吵鬧的知了也沒力氣再囂叫。
安逸蹬著自行車,弓著腰使勁向前騎。熾熱的風迎面吹來,可是在他心里更加地焦急火熱。
現在眼前的這條南北走向的街道名叫興華路,寬不過十七八米的樣子,整體柏油鋪就,在熾熱的陽光照耀下,路面都開始泛軟。
安逸出來的時候正是中午天氣又炎熱,路上的行人也不多。道路兩邊的商鋪也基本上沒有客人上門,行人也顯得有些無精打采的。
這一路上安逸就在不停地考慮父親的這件事情。首先是不可能讓任何人傷害到父親,這一點是不容質疑的。至于具體怎么做卻還沒想清楚,當年他也只是聽姐姐安英說過情況,對策當然一時半會沒辦法想出來。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傷害到老爸,具體怎么做到時再說。實在不行就先把老爸勸回家再想對策。”安逸下定了決心,腳下更快地開始蹬起自行車。
心急如焚之下安逸拼盡了全力,終于在半個小時以后,來到了紅光機械廠的門前。
這是一間有著近三十年歷史的工廠,幾乎就是和華夏國同齡。紅磚圍墻黑色鐵質大門,歷經風雨之下,灰色的青磚車間顯得滄桑感十足。
當然這也是安逸以多年后的眼光來看才會有的感覺。目前來說,象紅光機械廠的這種模樣的工廠,基本上整個華夏到處都是。幾乎所有國營工廠都是這副模樣。
安逸站在紅光廠大門前皺眉想了一會兒,又騎著自行車沿著圍墻向右轉,進入到一個巷道,盡頭就是一些平房和幾棟四層樓房。這里是紅光廠的家屬院,住著有三四百戶人家。
安逸在家屬院里轉了十幾分鐘,又回到廠子門前。這里他以前也來過幾次,門口的保衛都認識他,順利地進入到工廠里面。
因為是中午的吃飯休息時間,整個廠區里面靜悄悄的,并沒有幾個人在走動。
進入大門后安逸放好自行車,沿著廠子里面的綠蔭小道向左轉,快步走進了一座青磚的三層小樓。
這里就是紅光機械廠的辦公樓。雖然老舊卻因為周圍綠化的有關系,辦公樓內顯得相當地涼爽,甚至有些陰暗潮濕的感覺。
安逸踏著樓梯直接上了二樓,安自軍的廠長辦公室在二樓中間位置,旁邊的是廠辦公室。
當安逸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老爸安自軍剛吃過午飯,正坐在辦公桌后面看文件喝茶。看到安逸推門走進來,安自軍也是一愣:“安逸,你怎么來了?家里有事情?”
安逸并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父親安自軍發呆,心里如同驚濤駭浪,一波一波起伏不定。眼前的安自軍個子高高的。長著國字臉濃眉大眼,板起臉的時候顯得很是威嚴。
現在的安自軍剛四十歲出頭,正當人生中的壯年,精力旺盛得象頭公牛,每天為了家和工廠的事情忙碌不停。這和多年以后老態龍鐘,精神萎靡不振的安自軍有著天壤之別。
而這一切的一切的改變,都是和即將要發生的事情有關。
“既然我重生回來了,就一定不能再讓事情發生。我們一家人我也會守護好的。”安逸心里暗暗下定了決心。
不過現在還是先把父親拉回家再說。走了這一路,安逸還沒有想好怎么和安自軍說這件事情。
平時安自軍心系廠里的事務,中午基本上不會回家吃飯。都是在廠子里面的食堂進餐,然后休息一會兒繼續處理廠子里面的事情。
安逸知道,當初對老爸下黑手的人,正是抓住這個空子才得的手。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拉老爸回家,然后再說其他。
只是以安自軍的倔脾氣,如果沒有相當充分的理由,是不可能跟安逸回家的。更不用說會相信有人要對他下黑手的說法了。
就在安逸思考著如何把老爸拉回家的時候,身邊響起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咦,這不是安逸嗎?一年多沒見,個子長這么高了,變成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