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派里,不知是由何人,從何時起,正在悄悄流傳著一個小道消息:湯小白不是人。
弟子們都在傳,湯小白醒后性情大變,又功力大漲,保不準是受傷之時被什么游蕩的孤魂野鬼附了身,奪了舍。
這傳聞就像滾雪球,尤其在那么多學生都親眼見到過湯小白對抗二長老時眼中濃重的殺氣以后,雪球更是越滾越大,甚至到大家幾乎快要相信,湯小白其實是墮魔了。
因為只有墮魔之人,才會忽然靈力大漲,忽然性情大變。
墮魔之人什么樣,和光派的弟子們不知曉,就連長老們也沒見過。
但是湯小白什么樣,他們都見到了。
“大概就是那樣了。”弟子們交頭接耳。“那就是墮魔該有的樣子。
湯小白自然聽到了那些人的話,也看到了他們對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驚恐模樣,可只覺得好笑。
這世界上只有兩種人會墮魔。
一種,是被法器或修為強大的魔族控制住,失去了人性和靈識的墮魔。還有一種,則是像山月那樣,心中忽然有了無法解決也無法接受的事,由著那股執念而墮魔,也俗稱走火入魔。
只是,無論哪一種,都不會是她現在這個模樣。
湯小白對那些流言淡然處之,依舊照常上課,照常修煉。就像那些傳聞從未傳入過她耳中一樣。
傳聞玄乎其玄,當事人又漫不經心,門派弟子們說了幾天自然也覺得無趣。畢竟沒有人真的見過墮魔,而湯小白不發火的時候模樣看上去又太過無害,實在和令人聞風喪膽的墮魔沾不上邊。
可就在這個傳聞的熱度剛剛降下去不久,學生中忽然又傳開了另一個傳聞。而且這一次的比之前那個可信度更高,也更可怕。
他們說,當日五長老及時出現救下的人,并非湯小白。
換種說法,那日五長老之所以出現,其實是去救田千和許卓功的。
這個說法比前一個傳的更有板有眼,甚至細節都足夠逼真。
傳聞說那日田千的劍刺過來時,湯小白只用一只手便攥住了劍刃,而后將那柄千年玄鐵劍生生掰斷。
還說田千便是因為此事受到過度驚嚇,人才瘋的。
再結合許卓功走的時候一反常態,沒哭沒鬧,近乎落荒而逃的行徑,更是給這回的流言增添了一分可信度。
“不信你去看她的虎口,看上面是不是有一道疤?”散學后的教室里,有弟子對同行伙伴這樣說。
幾個人隨即又是猜拳又是互相推搡,嘻嘻哈哈笑鬧了一通,最后誰也沒有真的敢上前來問她,“給我看看你手掌?”
可湯小白卻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
掌心光潔如初,沒有半點傷痕。
一定不是。
韓襄客那個人,雖然嘴上漫無邊際,但總不至于拿這種事騙人。湯小白想大概是自己多慮了。
可是又為什么,她對于那些人描述的場景……總隱隱約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對人們來說,真相往往不重要。”不知道風季什么時候過來的,說完這句話,便坐在了之前南穗的位子上,輕松而自然,似乎那本就是他的位子。
湯小白笑了笑,“我并不在意。”
風季掃了一眼她正攤開的掌心,也跟著笑了,“不過我很好奇,真相到底是什么?”
湯小白翻手扣過去,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輕道,“我也忘了。”
風季停止了追問。兩人并排而坐,沉默不語,氣氛卻并不因此而尷尬。
“那日,謝謝你了。”過了半晌,湯小白忽然開口道。
風季側過頭看她,眼神干凈而真誠,“你不懷疑我嗎。”他問。雖然是問句,話中卻沒有疑問。更像是在調侃打趣,你怎么不懷疑我呢?
湯小白知道她已經不需要解釋什么了。這就是風季令人覺得舒服的地方,他總能恰到好處的讀懂自己想法。
“但是那個人。卻是存在的,并且還存在著。”風季輕聲道。
湯小白嗯了一聲。不過她倒也不在意那人是誰。比起這個,她更在意南穗的傷勢,以及……
“喂,和我打一架吧。”
一個身著褐色袍子的弟子站在湯小白面前笑嘻嘻道。
湯小白頭也沒抬,“不。”
那弟子嘁了一聲,抱起臂膀挑釁的看著她,“是不是怕了?”
一旁的風季見此場景,心中了然。
修仙者以功力強大者為尊,所以人人都想做最強大的人。不說田千一事是真是假,湯小白對抗二長老的事情確是早已人盡皆知,既然有圍觀看熱鬧的,就肯定會有不服氣躍躍欲試想要挑戰她的。
風季笑了笑,他之前一戰成名,打贏了自己師父,也曾經歷過一段時間這樣的挑釁。直到后來玄圭來找了他。
其實和玄圭比試那一場他不算是贏了。而且他還發現,玄圭身上并不止有火系之力,他還有著極為渾厚的土系之力,和自己系出一宗。
而玄圭,也似乎發現了自己與常人的不同。最后咦了一聲,忽然停下嚷道,不打了不打了,老子打累了。
再后來便不知道玄圭回去和那些人說了什么,那之后竟再沒有人來挑戰自己了。
倒也是個有趣的人。
風季正思索著,冷不防身邊傳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
“哎,疼疼疼疼疼。”
原來之前還抱著臂膀得意洋洋那個人此時雙手已被小白擰到了身后,整張臉嚴絲合縫貼在桌子上。因為疼痛,那木系弟子的五官已經有些扭曲了。
“不要再讓我從你嘴里聽見南穗的壞話。”湯小白看著他,語氣冰冷。
那弟子忙不迭應聲,“是是是,我錯了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過……”
他的求饒話還沒說完,只覺得壓著手臂的力道忽然一松,整個人也隨即松弛下來,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奇怪。木明明克水的啊,怎么面對湯小白的時候他連半分還手之力都沒有?
風季低下頭看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好心提醒道,“在兩人功力相差巨大之時,相克之力便會無用。”
說罷,跟著小白出門去了。
聽見風季的話,那名木系弟子瞬間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原來……那不學無術的湯小白已經變得這么可怕了嗎?
他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給自己順氣,看來墮魔一事,并非空穴來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