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河重生了,在一九八八年中秋節的那天早上。四年如上帝的視角看著,聽著,聞著這一切,前世早已經忘記的畫面,讓自己親身再來體會一次。
也許是上天也看不過自己這個不孝女,沒能見到爸爸的最后一面吧。
爸,上天讓我重生再來,我一定會保護你們,還有姐姐妹妹們。
“你說你這么大的人了,還這樣鬧。清河,來,干爸抱抱。”謝長松吃的可是公家糧,手什么的都比路強要白,還沒有繭子。臉也剃得干干凈凈,親下臉都是軟軟的。
哭了好一會的路清河,很快就停了眼淚,想想自己都是二十八歲的人了,怎么還可以撒驕呢?這些可都是前世最愛她的人,該開心,該笑。
路強的廚藝很不錯,林古村還有一個特色,村里做大小喜事或者白事都是由村民組織的,男人們平時都不下廚,卻個個都有一個好廚藝。
也就是路清河前世嫁了人,還老是被婆婆嫌棄,甚至一度的指著她的鼻子罵:“你說你是農村出生,哪個農村出來的人十指不沾陽春水?若不是我家條件好,等你做個飯,都要等到餓死。”
上面有三個姐姐,還有一個超級寵愛自己的爸爸,路清河前世從來沒做過飯。她決定,今生一定要學會做飯。
謝長松抱著路清河一直等到吃飯,都沒有把她放下來,就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對自己的兒子倒是指揮這指揮那的。
“長松,你是不是弄錯了,清河才是你女兒吧!”路強難得這么與好友調笑,又有點小小的醋意,自己的女兒還坐在別人那邊。
“明天我們去縣城那邊了,家里家具,電器都不用上了,你搬過去,幫我看著,你覺得怎么樣?”謝長松給路強倒了杯米酒,又說道:“度數很低,陪我喝兩杯。”
路強點頭,拿起小小的酒杯和他碰了杯,小小的的抿了一小口,知dào同年好友的意思:“你去吧,那里發展好些,像我這樣拖家帶口的,就算了。家電家具,就給鄉長他們家送去。”
就前年,國家響應改革開放的號召,村里開始讓人包山種樹,種各種水果樹時,謝長松就和路強說過,兩人要不要合伙一起包山之類的想法。
那時路強就拒絕,拒絕的原因很簡單,家里沒錢。他又是個臉皮溥的還是沒口才的,謝長松說愿意拿錢出來,他口才好,就是沒什么想法;路強還是拒絕了。現在謝長松去縣里,這算是升職了,若是做得好,還可以往上升。
這么好的機會,一定要抓住。
“去,去,去縣城!”路清河起哄,記憶里有些模糊的記憶,干爸確實去了縣城,可是后來一干就是十幾年都沒有往上升,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他本身,沒有自主意識,見識也不少,就是不懂怎么與人演講。
路清河想著,讓干爸他們先去縣城,哪天等自己長大些了,再幫幫干爸。她再也不想看到爸爸痛苦流淚的樣子。在干爸離世的時候,爸爸就哭得像個小孩,那種印象太深刻了,后來路清河才知dào,他們之間的友誼比親兄弟還親。
還有這個可的小胖子哥哥。
路清河的反應把兩個大人都逗樂了:“清河,以后長大了,給你子龍哥做老婆好不好?”
小胖子快速吞下一塊肥肉,笑得兩個眼睛都看不見了,開心接道:“好,四妹妹給我做老婆。”
“我不嫁人,我娶男人,當上門女婿!爸爸說的。我保證!”路清河伸手要向爸爸要抱抱。
沒錯,今生,路清河這輩子決定不嫁人,只娶個上門女婿。
“哈哈哈,好,這才是我女兒。”路強抱過路清河,就是猛的一親,口氣,酒氣,直沖路清河的腦門。
午飯后,路強背著路清河要回家,小胖子追著跑了出來,遞給路清河四個棒棒糖,還有兩枚小銅錢。
路強問自己背上的女兒:“清河,你什么時候喜歡銅錢了?這東西不值錢。”這種東西,誰家沒幾個?又換不來錢,又丑,還重。
“收藏?好好,我們清河收藏,以后用來娶女婿用。”路強猜不到自己的女兒,此刻身體里面裝的是一個二十八歲的人,是個未來的靈魂。更不能理解,女兒的這些新鮮的詞,打哪聽來的?
難道是幼兒園學的?才上一個星期,我家女兒真聰明。
這么一想,路強就覺得自己當初把清河找回來是正確的。這么聰明可愛的女兒,送人多可惜呀?
“你坐這里玩,我去看看你媽媽在哪里打麻將。”路強回到冷冷清清的家,沒了路上的笑意,只是無奈的嘆息。
路清河站在一房一廳的泥土房里,抬頭就看到上面用木板搭的小隔層,多么簡單的家具:第一間房里,一張大大床和一個半舊的衣柜;第二間房里,一個四腳的飯桌,四張長板凳,一個放碗筷的柜子。還有一個很小的廚房,堆滿了木柴。
多久,沒有出現在記憶里了?
路清河一邊摸著一邊想著,她又哭了,無聲無息的眼淚嘩啦啦的往外淌。
真好,我活著回來了。真好,真的重生回來了。
“小四,你怎么回來了,大姐還說去接你呢。”扎著兩個羊角辮,小臉胖胖的,不正是她勢利眼二姐,路云之嗎?
天哪,她小時候,居然這么可愛。
前世那個精明,斤斤計較,懂得算計的,真的是眼前的這個小胖妞,路清河還真是有些不敢相信,可以又看著后面陸續進來的大姐,三姐,就相信了。
一切都是真的。
“怎么了這事?是不是眼睛里進沙了呀?二姐幫你吹吹。”路云之根本不知dào路清河想了什么,只是看到她那滿眼的眼淚就心疼,一著急,手翻路清河的眼皮沒輕沒重的不小心用力拉了一下。
路清河的眼淚更多了,楚楚可憐,更多的是激動,急的。
“云之,你怎么能欺負小四?”大姐跑過來,一把把路清河抱在懷里,輕輕拍她的后背。
“就是,二姐,你怎么可以欺負小四嗎?”今年剛上一年級的路美之也站到大姐旁邊,輕輕的對著路清河的眼睛吹著氣:“小四,三姐幫你呼呼,不痛噢。”
“嗚,嗚,啊啊啊”
路清河看到大姐和三姐時,又是淘聲大哭起來:“大姐,二姐,三姐,我”
路清河的大哭,把三個姐姐給急得不行,以為她又生病不舒服了。路寶之和路云之都是急忙忙的摸她的額頭,都有點‘久病成醫’的樣子。
從小四一出生,就經常生病,在后來慢慢長大,慢慢的好了些,可發燒還是常有的事,所以不能怪她們緊張了。
“小四,是不是在幼兒園有人欺負你了?”路寶之發xiàn了,小四才上學一個星期,可這一個星期的她,似乎比之前更安靜了些。
“就是就是,小四別哭了,有什么委屈告sù姐姐們,我們幫你報仇。”路美之說完,心虛的縮了縮,明明知dào不敢,但還是覺得說出來,安慰小四。
哭聲,安慰聲,相互指責的聲音,在一陣混亂后,很快在路清河哭累哭得犯困睡著之后,歸于平靜。
“大姐,小四這是睡著了呢?”路美之覺得好有趣,剛才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轉眼就睡著了,安靜得像個小公主。
睡著了,嘴巴里還吐著泡泡,嘴巴還喊著大姐,二姐,三姐,真是好好玩。
路寶之拍開三妹的手,輕手輕腳的抱著小四放到爸媽的床上,出來便開始吩咐:“云之,今天是輪到你去摘豬草了;美之你跟著一起去,順便摘些菜回來,我去煮飯。”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十二歲的路寶之,已經能把家里的所有事安排得井井有條,這也是張一梅總是有大把的時間去打麻將的原因。
晚飯,大家都坐在桌前,唯有路清河是被爸爸抱著吃的。
六口人,就是一碗水煮大白菜,路清河就著爸爸喂過來的飯一口一口的乖乖吃著,很是心酸,這么多人,就一碗大白菜,連點油膩都看不到。
反道是媽媽,張一梅吃了幾口,就跑到外面吐了。很快又坐回位置上,帶著喜悅,對著路強詢問道:“我又有了,生還是不生?”自從生了路清河后,張一梅就一直懷不上,這下又有了,生兒子的希望便是更大了。
路強喂女兒的手頓了一下,又看向其他三個女兒,便問她們:“你們幾個覺得,媽媽要不要再生了?”
他是不想再要了,他打算把路清河當兒子養的那一刻起,他就真的是把他當兒子在培養了。重男輕女的思想,他多少也有一些,可是現在他覺得這樣就很好。路清河這個女兒,很符合他心目中兒子的形象。
三個女兒,你看看我,看看你,沒敢答話。
路強嘆息,自家女兒從來都是膽小怕事的,在自家飯桌上都不敢開口;在外面就更難出眾了,路強一直給女兒們培養一種有事大家商量的意識,這路還很長。
低頭問懷里的小女兒:“清河,要不要一個弟弟或者一個妹妹?”
路清河抬頭看向爸爸,又看向媽媽,然后笑道:“我要妹妹,我要一個可漂亮的可愛的妹妹,以后由我來保護她。”
是呀,媽媽這胎懷的不就是小妹么?
是五姐妹中長得最漂亮,最有擔當的小妹!今生由我護你!
“哈哈哈,好呀,那就讓你媽生,生個弟弟或者妹妹,都交給我們清河來保護。”路強開心的大笑,路清河的一句話,就決定了那還沒成型的孩子的去留。
門外有人敲門,很快聲音就傳了進來。
“阿強哥,你們在家吃飯呢。不好意思,來的不是時候。”
小路老師,特意很不巧的趕他們吃晚飯的時候過來。也只有晚飯點,誰家里的人都還沒離開桌,沒跑出去看電視。
眼睛瞧了瞧那飯桌上的菜,心底暗道難怪孩子這么笨了,連點油醒都看不到了。臉上還笑嘻嘻的說:“阿強哥,一梅嫂,我今天過來是給你們家清河退學費的。”
路強的臉立馬就黑了,什么叫退學費?
張一梅卻想的是,退學費,那不得又能把錢收回來,還能白上一個星期的學?
三個姐姐卻向小四投去可憐又同情又心疼的復雜眼神。
“小路老師,你說說,怎么回事?”張一梅心喜的表情,被老公那黑臉一瞪,立馬就收了起來,裝作關心的問道:“這才讀了一個星期,這幼兒園是不辦了嗎?”
“瞧一梅嫂子說的,幼兒園還要繼xù辦。只是路清河這孩子,我教不了。”路欣佳原原本本的把一個星期幼兒園教的知識點說了,還把路清河的腦力說了下。不是很明確,但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你家女兒太笨,怎么教也記不住,本小姐不教了,讓她回家玩泥巴吧。
捏著手里的兩元錢,路強心里很不是滋味,雖說三個女兒了都沒上過幼兒園。可城市里的孩子都興這個,四歲上幼兒園,七歲上小學,學習成績比不上幼兒園的孩子的要更好些,吸收接受新知識點也會快得多。
現在把一個學期的學費退回來,不這是打擊自己女兒與別人不同,比別人家的孩子更笨么?
就算學不會,也該放在那里呆著嘛。
現在這樣這么招搖的退學費,真是,頭痛,心疼。
小路老師其實也算是好心,她是想著路清河家四個孩子,都上學賺錢的又只有一個人,六個人的口糧都那么差了。退了學費,自己也不容易生氣了,他們家也能過得好一點。
蚊子腿也是肉嘛,再說了,現在的兩元錢,可是能買一斤豬瘦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