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常寶嘉的兄長，也懶得給一個眼神。
只好由他來應酬了。
李滔笑容滿面地說：“常寶國，很高興見到你。我和你妹妹一起過來的，要坐你爺爺的船去玩，你不會有意見吧。”
常寶國笑容有點僵硬，他聽說常寶嘉回來了，以為她帶了那個趙長官，誰知道是領著李芳城他們過來。
她是怎么了，居然能和李芳城這種出類拔萃卻不拿正眼看人的人物，搭上了？
“你們三個都到船上去？我阿公腰不太舒服，恐怕不太好吧。”常寶國還記得這事，但讓他去給他們撐船，又不太愿意，好像服侍大爺似的。
李滔的笑容微滯，“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事。寶嘉。”他側身就能看到常寶嘉已經走近，還是那種平靜無波的神色。
“沒關系，我會撐船，劃漿也可以。”這件事對常寶嘉來說，根本不算個事。
過幾年有柴油機就更方便了，現在只能人力。
常寶國很生氣，這個妹妹就是下賤，男人來求親馬上答應，拔尖的同學要來村里玩，也馬上答應，還要賣力氣給別人掌舵當水手，真是不知廉恥！
“那你們去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叫我。”
他的冷淡，也沒對李滔造成困擾，平時本來就沒有一起玩。
像打乒乓球，他和他們玩的時候，都要留七分力，不然對方一個球都贏不了，也就沒意思了。
“好的，我們先去了。”李滔看到李芳城往常寶國家里面探了一眼，然后回頭問：“對了，常寶國，你們家長輩都不在嗎？”
常寶國打量了常寶嘉一下，猜想她沒有把家丑外揚，自己也就不必往這方面深入說，只道：“我爸剛到鎮上去了。”
“我這里有兩根西洋參，算是個見面禮，打擾你們了。”李芳城趁機從兜里把西洋參取出來，交到常寶國手上。
“有心了，謝謝。你們和寶嘉去玩吧，我還要寫功課。”常寶國連忙把人參放好，警惕地探了三叔家門口一眼，發現只有常美娟扒拉在墻角偷看，松了口氣。
哪里知道一直貼在門邊偷聽的譚蓉早就縮回去了。
待常寶嘉一行人往河岸走去時，常寶國連忙把兩根參揣口袋里，急忙往屋里走。
“寶國！”譚蓉看到常寶嘉帶著同學上了船后，笑容滿面地走到女婿家門口，和藹可親地看著常寶國。
然后，她朝常寶國伸出手，“乖外孫，你一向孝順，拿給祖婆吧。這幾天呀，祖婆老覺得中氣不足呢。”
常寶國攥緊了拳頭，他是要給阿媽吃的，怎么可能讓祖婆拿走，再說，若不是她蠻不講理，阿媽也不會住院。
害他們兄弟回家還要煮飯、洗衣服！
日子一點都不舒坦了。
偏要拿個輩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阿媽還慣著她，阿爸給罵了還不敢還口。
真窩囊。
“是寶嘉的同學送給我媽的。”常寶國說完就要走。
譚蓉卻拉住他，“給你媽，回頭還不是給我？一樣的啊。”她遠遠看到那兩根參就知道是好東西。
她老了，要好好補補才能多活幾個年頭。
“有我在，你們兄弟才能好知道嗎？無論是考大學，還是將來出來找工作，我在情分才在，不然你們到時求到你小舅舅頭上去，他能理你們嗎？”
“你怎么不想想啊，你就當我是貪心是嗎？我什么時候都為你們這些后生著想，你們卻把我良心當狗肺。”
譚蓉幾句話就捉住了常寶國的七寸，他猶豫了。
家里這情況，一點人脈都沒有……而小舅子好歹在井安那邊的供銷社工作，很吃得開。
自己二叔是沒指望的了……
常寶國慢慢捂緊了口袋，心里非常矛盾。
都怪常寶嘉，如果她向著家里，他就不用為難了！
常寶國望向河面，狠狠的瞪著正在拔竹篙的常寶嘉。
“快拿來，我又沒說我要吃獨食，過會就讓你三嬸燉了，給你媽送一碗去。”譚蓉等不耐煩了。
如果黃有娣在，她說要，誰敢說個不字？
“一根能分好幾次燉了。”常寶國握了握拳頭，決定給譚蓉一根，“我留一根給阿媽，等阿爸回來，我們自己燉了送去。”
“不敢勞煩祖婆。”他補了句，這樣說應該不會觸怒她了。
譚蓉眼珠一轉，反正白拿的，也不虧。可是當她接過那枝西洋參后，心肝都擰一起了，黃有娣那個瘟神怎么配吃這么好的參啊。
“給我，你們男人懂什么燉參，我親自燉。”譚蓉無論如何也要把另一根參也拿了。
常寶國皺起眉頭，躲開。
這人太貪了。就算將來自己兩兄弟能靠小舅舅找到好工作，也是要被這人捉在手里像壓芝麻那樣壓榨的。
他心高氣傲，哪里肯看別人的臉色過一輩子，不由得更加恨起常寶嘉，才訂親就對家里不聞不問，甚至連自己媽媽生病都不管了！
譚蓉這幾天沒一件事是稱心如意的，先是常寶嘉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托，不肯請她過門做客，再是帶著有錢的同學到家里來，也不帶手信，然后是這不開眼的常寶國，有好東西居然想私吞，不孝敬她！
“你這個畜牲，我回頭要好好問下你阿媽是怎么教你的。都不想想，沒有我，能有你？自己阿公也不孝順，祖婆也不孝順，你讀書有什么用？啊？你說！”
譚蓉惱火得很，叉腰指著常寶國斥責。她才不把鬧得人盡皆知，反正都是她的理！
“祖婆，我都說了，一人一根，我留一根給阿媽吃，說到那兒都說得過去。”常寶國雖然口才不是很好，但講個道理也不成問題。
譚蓉冷笑幾聲，“哼，你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后生仔，知道怎么燉參嗎？知道燉參有多講究嗎？你家里能找出一張肉票買肉嗎？”
這幫死窮鬼，還敢跟她叫！
常寶國窘得沉默了，家里真的沒肉票，就那樣放水燉，不知道好不好。
他也是頭回看到這么漂亮的西洋參，聞著那獨特的味道已經覺得神清氣爽了，吃了肯定好。
“要肉還不簡單嘛。等著。”
一句含笑的話，不經意間從前面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