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闊跟明好此時就在院子里。
楚天闊坐在凳子上,明好彎腰在一旁,兩個人距離很近。
周圍放著木板、竹片、不規則的鐵皮這些東西,還有一些工具。
明好的腦子,嗡地一聲。
剛才楚天闊說什么,不走了?
看著阿楚結婚生子,那他們……也這么過下去嗎?
楚天闊眼神深邃,菱角分明的臉龐近在眼前,就這么呆呆看著她。
李秋芳在廚房忙碌,抬起頭,明好看見屋檐下的竹竿上,晾著的紗布藥包以及她改造過的絲襪……
竟有一些歲月靜好的意味在,她真的是越來越適應這里的生活了,但就這么過下去嗎?
風一吹,有東西飄過,楚天闊的眼神一閃。
明好瞬間回過神來,趕緊退后兩步,她剛才晃神了,苦笑一聲,自己竟然差點信以為真。
這個人,明顯就是在試探她!
明好趕緊告誡自己,以前他的那些話言猶在耳,你怎么就這么快就忘記了!雖然之前她那些話是說給阿楚聽,可在自己身上未必不通用。
她現在雖然瘦了一丟丟,然而還是一個胖子,工作……小買賣在這年代還是上不了臺面的,要不然那個秀珍也不會來耀武揚威了,學歷……似乎也不行。
哪怕這些她不在乎,但是別人呢。
她不指望楚天闊能夠跨越久遠的時光了解自己,而且現在他的腿,已經要好了,在所有人看來,他們倆是不是都是不般配的。
明好哈哈一笑,趕緊說道:“行了!我可沒忘記以前那些話,你用不著來試探我!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我當然知道,瞧你這人,就會說這些假話!”
打著哈哈,明好進了屋子。
楚天闊留在原地,握著手,有些頹然,喃喃說道:“我說的是真的。”
周圍安安靜靜的,只有風吹過。
阿楚依舊還是去上班。
早上早起,去工廠報到。
這幾天,她終于接受了一個事實,就是雖然同樣都是工人,可她們這群人,跟真正的車間的工人,還是有差別的,更別說那些坐辦公室的干部了。
她上班的時候,就不止一次被人說,那些人似乎也并沒有特意避開的意思。
“嘖嘖,這才還是個孩子吧,怎么就來工作了,瞧著真小!”
“別看人小,心可不小,農村人不就是這樣的嗎?說不定安的什么心思,沒準兒就想找個工人女婿,全家都賺大了。”
“啊哈哈,你們聽說了嗎,她還特意勾搭衛星,也不瞧瞧……”
阿楚面皮薄,這些話,她每每聽著都想反駁,可是反駁有用嗎?
也就是她想著明好遇到這種事情該怎么辦,才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往里走。
只是盡量去早一點,避開高峰期,也免得聽那么多閑言碎語。
這種境況,她竟然沒有一個能夠訴說的人,同組那些人,還在為自己能進廠里干活心滿意足,隊長……更是那副嘴臉,同學還在羨慕她能夠成為工人,要是自己說這些苦,會不會打臉?要是告訴家里,估計能馬上讓她回家。
回家……,她還能回去嗎?
阿楚漫不經心往廠門口去。
“阿楚,竟真的是你,上次我就想問了,沒想到你真的來做工人了?”竟在路上還遇到了秀珍。
想著同組那些人說的話,再看秀珍,阿楚表情有些尷尬。
秀珍倒是把阿楚的尷尬看在眼里,理解為:果然楚天闊的腿好不了了,要不然家里怎么能讓阿楚過來做工人,這是全家都靠阿楚一個人養著的意思?
天闊哥那么要強的一個人,可惜了……
秀珍推著自行車,跟阿楚挨著往里走。
一旁的人瞧著秀珍,眼神都不同了。
“什么時候咱們這還有這么出挑的姑娘?”
“聽說是小學的老師,現在在培訓呢,下學期就正式做老師了。”
“這怕是那幫小年輕,又有得跑了,也不知道究竟能被誰領回家。”
阿楚聽著這些議論,心里有些錯愕。
原來說什么職業無貴賤,都是騙人的嗎?她甚至都能認出說話的人,就是早兩天非議過自己的,難道就是因為秀珍姐讀過高中,做了老師,所以就可以高人一等,人人羨慕。
她只是初中畢業,或者大家根本就不在意她讀沒讀過書,只知道她就是一個照顧進來的清潔工,所以看她的眼神全都是蔑視。
這種蔑視還絲毫不加以掩飾。
女孩子的自尊心,讓阿楚有些受不了。
秀珍一臉心疼地看著她,說道:“阿楚啊,我們也不是外人,怎么的家里發生這么大的事情也不來找我,就算是……那也是以前的事情,我們兩總還是朋友。”
阿楚有些不太好意思,低著頭。
“那不是清潔工那邊的黑蜘蛛嗎,什么時候跟白玫瑰在一塊兒了。”有人在背后刻薄地說道。
阿楚的臉就又白了白。
黑蜘蛛……一個十幾歲的姑娘,被取了這樣的綽號,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秀珍有些生氣,扭頭過去,卻也分辨不出來是誰說話。
倒是有人起哄,“長得俊就是長得俊,生氣都好看,在黑蜘蛛旁邊更好看!”
秀珍就有些氣惱,拉著阿楚走快了一些,說道:“阿楚,你別在意,有些人就是素質低,不過你怎么就來做工人了?是天闊哥哥的腿好不了了嗎?我……”
秀珍有些說不下去,覺得這話就不應該說,楚天闊的腿要是好的了,當然是回部隊去了,要是好不了,當然也做不了工人,所以這個名額,他是肯定不會要的。
“你聽我說阿楚,你還年輕呢,是不是……明好讓你來上班的,你這丫頭就是沒什么心思,我也不怕得罪人了,現在家里天闊哥哥最重要,但怎么的,最合適來上班的是明好,她年齡合適,又結婚了。
你年紀太小,正是讀書的時候,知識總是有用的,是不是她不想出學費,還要你來上班養家,你要是不好說,我去說,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秀珍說得有些義憤填膺。
阿楚臉色就更白了一些,趕緊拒絕:“秀珍姐,沒有,我知道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