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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面看,以為是民居。”她笑著說,“你不覺得有點太隱蔽了嗎,楊大總經理?”
正埋頭在文件里的女子抬起頭,一雙洞察的眼睛,不再包含太多的無奈,反而因未來的新人生,璀璨發光。
楊美珊的新公司——新楊就在這個不到兩百平方米的半商半居公寓里,正式落地生根。主營兒童食品,玩具和服飾。楊美珊前十年一直同鋼鐵打交道,卻沒有繼續干老本行的打算,轉而進軍兒童市場。因為獨生子女遍地,六個大人一個孩兒的特殊國情,她認為孩童用品的消耗是巨大的。
碧空開發過兒童用品的項目,水青認同楊美珊的經營目標和理念。當然,楊美珊的企劃書也通過了澄影的評估。第一批資金到位,才有了辦公室和員工。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我跟人學的。”楊美珊起身過來,招待水青坐進會客區。
“邵正義?”水青要了一杯綠茶。
楊美珊不否認,“結婚前,還不能太招搖,讓家里人知道,說不定逼我充公。”
“有錢人家的孩子也不好當。真是外面看起來亮麗,里面辛酸自知。不如白手起家,成敗都好,至少能自己負責。”水青知道楊家重男輕女過分,唏噓之下,慶幸自己家庭狗普通。“你對父母太孝順。換了是我,讓我充公,我就上法庭。先不說這是你名下財產,在你還清百分之八十的貸款前,萬一發生什么事,這間公司的處置權屬澄影所有。這些在合同中清楚列明。你爺爺和爸爸恐怕手再長,也伸不到。”
“看我,陰影太深,自由了還心里放不開。”一席話驚醒糊涂人,楊美珊覺得自己真要學會拋開父輩影響。
“他們篤定你在嚴密的監控中,一定找不到幫手,只能甘心替家族鋪錦繡前程路。誰知,有一個澄影,愿意投資你這個高風險卻高回報產品,提供足夠資金。”銀行是不會干這么冒險的事的,而高利貸者,資金量不夠。
“山不轉,路轉。他們把我貶到廠里,想切開我同當地的聯系,從此安分守己。怎能料到,我認識了一個你呢?”相遇在那么不愉快的境地,連自己都沒想到,居然多了強大的助力。
“我跟你都是商人。”水青的話有多重意思,“你沒必要太感激我。”她不想騙取友誼。
“我明白。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要謝謝你。”她付出,就有回報,這已足夠。楊美珊也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但水青對她,是公平的,甚至還有友情價。
“我今天來,就想問問你的旅行,愉快嗎?”前一陣,娛樂版新聞說楊大小姐同英俊小生出國度假,炒得沸沸揚揚,有照片,有目擊,十分真確。水青八卦?女人天性吧。
“愉快的不得了。夜夜笙歌,看每天日出,睡覺都沒時間。最開心的,莫過于全程有專業攝影師,免費為我拍照,張張靚。”楊美珊說到這里,不由大笑,“我比袋鼠都會蹦,足跡遍布。”
“沒再被家里長輩找麻煩?”水青陪她相樂,眼彎如月。
“找什么麻煩?婚期都已經訂好,最多蹦達三個月,從此死會,和白子東大少爺互相看到膩厭。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終于不用再浪費楊家米糧。”已經對家里失望到極點,嘲笑,也真心覺得可笑。
“如今你已有自己的事業,可以不用靠嫁人來爭取自己的命運。”水青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勸。她不認為白子東是楊美珊的良人。
“不,不,只要我不嫁人,心態上就認為自己還是楊家的一份子。就算在法律上,我絕對能贏得財產之類的東西,但實在做不出來。而嫁給別有居心的,不如嫁給坦率的。白子東雖然不好,但他至少從開始就表明了態度,沒有曲意奉承和欺騙。我跟他的婚姻雖然遠不是兩個相愛人的結合,卻是旗鼓相當的合作。白子東是事業第一,我又何嘗是靠男人的愛來生存的小女人?我想大干一場,證明自己沒有父輩的庇護和雄厚實力,一樣能拼出滿分天下來。”楊美珊的心,不輸給任何望天高的男子。
為了擺脫家族,白子東那樣的男人,成為楊美珊的救命燈芯草。可悲還是可惜?水青判別不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也要在選擇過后,付起相應的責任來。而楊美珊是思慮成熟的人,只需要支持,不需要質疑。
所以,水青說了這么一句話:“如果哪天你不想繼續這場婚姻,任何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只管來找我。”
楊美珊微怔,心間仿佛感受溫情,“不知道的,以為你跟我有多要好。”
“你知道我不是那么好就好。”水青慚愧,但主意不改,“你是我急需的助力,我從不隱瞞這一點。”至于友情,有,但界定很是模糊。
“這樣很好,我不喜歡欠人情債。朋友的,更要還。”一樁歸一樁,一碼歸一碼。
“所以,我們能合作愉快。”真是心胸寬闊的人,容易公私分明。
“不過,人常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現在雖然對白子東沒有感情,時間久了,也難保沒有變化。你不怕我將所有的事對白子東和盤托出嗎?”究竟為什么,水青對她這般信任?
“說就說吧,不可能一直瞞過人眼。”現在也沒有刻意不說,就是保持低調的原則而已。等事情順順當當開始,別人知道也無所謂。
“我答應你,要真有那么一天,我會給你暗示,不會殺你個措手不及。”楊美珊打預防針。商場風云變幻,現在的伙伴,不代表不會在將來的某天,互相對立。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可能會超出自己的掌控。
或許在人們聽來,會覺得楊美珊怎能如此忘恩負義。沒有水青,楊美珊只能做個虛有其表的闊太。可水青聽來,這已經算是難能可貴的坦誠。未來,是會變的。而,施恩莫望報。否則,這恩不如不給。
“秘密遲早有拆穿的一天,只希望過程不要太復雜,傷害彼此的交情。”愿望至少能美好,水青不吝惜表達。都說夫唱婦隨。即使白子東和楊美珊現在貌合神離,可能因為一紙婚姻,產生化學反應也說不定。因此,遠的不看,就珍惜眼前。
楊美珊十分同意水青的說法。
水青將話題一拐,就這次楊美珊旅行時的所見所聞,兩人細細聊了起來。
從新楊公司出來,水青直接就回永春館。
云安日一家三口為她的事拖延了兩周行程之后,在云安暮一天七八通國際長途電話的狂催之下,終于不能再改機票,定下明天一早的飛機回倫敦。
不過,云天藍還會留下來,幫忙處理剩下的事。
所以,這臨行前的最后一天,云爺爺決定擺桌好宴,邀請水青和她的父母晚餐,順便把大兒子和大兒媳認干女兒的禮一起辦了。
她到達時,離晚餐時間尚早。去后宅,家助們告訴她,云安日帶著妻子和小兒子去買土特產去了。云天藍更不可能在家,不是坐鎮碧空,就是去藍水分公司。
關于她老爸韓宜農,組織部已經撤去待職通知,下星期就能回局里上班。
本來高涌起來,要吞沒她和碧空的浪,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漸漸平復中。
仿佛,災禍即將,煙消云散。
沒人陪她聊天,水青就在夕落間里上網。春夏二季,她尤喜歡這個房間的下午時分。陽光和樹影,交錯成流動的金。
打電話出去,邊看外匯市場,邊請對方下單。
“繼續空,觸底不反彈,大膽空。不見兩百點,不關閉交易,不設止損。看幾天。”她的指示明確,也相當冒險。
夕落間,正是水青賺私房錢的地方。她在這里遠程遙控,到今天,已經不光靠前世的記憶,還有這世對金融市場的揣摩和實踐,試著研究一套最適合自己的交易模式。
云天藍曾經以為水青說英文的自言自語,其實那時她是指揮那些管理資金的經理人。通過云天藍的經理人間接下指示的時期,早在她上大學后就結束了。現在,云天藍和她的資金由她通過網絡操作,具體數字連云天藍都不清楚。
“……總不能說最近的交易是抄底的大實話?”交談到最后,電話那頭的人問她。
“順勢操作這種說法更好。”她望著K線圖的動態,往椅背上一靠,給出今天最后的建議。
“明白。”對方掛了線。
這邊才掛斷,那邊就有人敲門。
水青說聲請進,云天藍推門走入。她一看表,原來不知不覺和人聊了一個多小時。
“剛回來嗎?”她關了電腦,站起來才覺餓,“應該要開飯了吧?”
“查理讓我來叫你。”云天藍帶來及時的口訊。
水青趕緊越過他,往門外走,直想吃大餐。
云天藍跟在她后面,慢慢把門一手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