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蕖下了決定,朱立羽兩人自然支持。
不過幾個呼吸間,車馬就都備好了。車馬是葉靈蕖自己的,平日里她不用的時候,工坊就借去做腳力,正因為這樣,才在前天胡子的襲擊中得以保存了下來。
其他東西都是工人幫著張羅的,葉靈蕖按照市價高出許多給他們留了銀錢,足夠天亮之后去補齊了。
外面正吵鬧得歡的一幫人聽得大門響,突然安靜下來,零星的火把和燈籠微弱的光線中,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地看過來。特別是那幾個叫得最歡的,像被掐住脖子的雞一樣,眼珠子鼓著,半天沒出聲。
“我們這就走了,各位鄰居保重。”葉靈蕖騎在馬上,依舊淡淡地看著大家,平靜地道,然后頭也不回地拐上大路。
“葉教頭也保重。”
“一路順風。”
“注意安全。”
“在外面發了財別忘了俺們啊……”
一陣此起彼伏的問候和關心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朱立羽也騎著一匹馬,手中牽著另一根韁繩。那是拉車的馬。板車上堆著一堆物事,有一些金銀細軟,還有一些已經準備好的年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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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蘭圍著大被,朝后坐在板車上,頭上戴著皮帽子,脖子和臉圍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兩只眼睛看著后面的人群,閃動著嘲諷的光芒。
“靈蕖,正好俺也跟你們一起走。”一個響亮的大嗓門從前面轟過來。
這邊車轅上掛著一個燈籠,斑駁的光影里,一個胖乎乎的人站在前面大路上,正是剛分別一會兒的關妮子。
“妮子,別胡鬧,這黑燈瞎火的你嘎哈?”葉靈蕖心中感動著,臉上卻一板,喝道。
“嘻嘻,當然是跟你混飯吃去啊。”關妮子當然知道她啥意思,也不生氣,“撲通撲通”跑過來,背后那個破包袱往板車上一扔,人也“吭哧吭哧”爬上了車,“你不是要拉屎往回坐,說話不算數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葉靈蕖笑罵一句,也不再多糾結。反正關妮子家徒四壁,昨天又被胡子給燎了一把火,雖沒燒塌,也比露宿強不了多少了,跟著就跟著吧。
關妮子的到來,讓朱立羽和黑蘭的臉色好看了許多。在這個村子里,至少還是有心眼正的人的。
一番小插曲過后,葉靈蕖幾人頭也不回地出了村,奔著莽莽山林中揚長而去。只留下神色各異的村民,還團團站在那里。
一陣急風吹過,有幾支火把“撲”地滅了,讓黑暗又濃了幾分,寒意也更重了。人們渾身一激靈,紛紛打起冷戰來。
這邊車馬來到林邊,葉靈蕖才叫點起幾支火把。他和朱立羽有內功在身,馬匹本身又能夜視,走夜路問題不大,但火光可以有效嚇阻一些夜行的野獸,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向西行了兩里多路,就到了山口,再往前就進林子了。
在朱立羽和葉靈蕖的視野里,昏暗的天地間,兩道陡坡分立兩邊,猶如兩道巨大的墻,仿佛隨時都要擠壓過來。又像一張漆黑的大嘴,正在擇人而噬。
這是夜視能力下的效果。黑蘭和關妮子沒這能力,反倒沒有什么壓力。
車馬再前行里許,就到了那張大嘴里。巨大山體的陰影下,火把的光只能照見數尺的距離,將再遠一些的地方顯得更黑了。
車轅上和馬轡頭上的鈴聲嘩啦啦響著,在寂靜的夜里傳出去,撞在山巖上又彈回來,形成不間斷的回聲。
那回聲越來越弱,聽上去就像四周都是不見底的深淵,想想就讓人忍不住心里打鼓。
夜風掠過林子,有“噼哩噗嚕”的聲音響起,那是樹上的冰雪被風吹落的聲音。再遠處,不時傳來或高或低的嗥叫,聽得人一陣陣脊背發麻。幾人忍不住凝神向林中看去,黑暗中似乎有一點點綠光浮現。
黑蘭有傷在身,血氣正虛,膽氣也不足;關妮子則還是個孩子,心下害怕。兩人將圍著的大被又往上扯了扯,身子盡量往下低,似乎這樣就能避免被猛獸注意到似的。
三匹馬不停地打著響鼻,不時以前蹄刨地,顯得極度不安,讓車上的兩人靠得更緊了。
關妮子窩在被子里,閉著眼睛,雙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詞:“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如來佛祖、觀音菩薩、孫大圣、豬八戒、沙和尚、哪吒三太子、關老爺、土地爺、山神爺爺,保佑俺平安到……”
念到這里,她突然想起還不知道要去哪里呢,忙問:“靈蕖,咱上哪啊?”
“當然是東城了。夜里會慢一些,估計到那得后半夜了,你倆先睡會吧。”葉靈蕖輕聲道。她知道這丫頭害怕呢,又安慰了一下。
關妮子聽了,自顧自接著祈禱:“保佑俺們平安到東城,千萬別碰著老虎啥的啊。就算碰著了,也別吃俺,俺半年多沒洗澡了,半個月沒洗腳了,有味兒,不好吃。”
念叨完,雙手又在胸前拜了幾下。這一番禱告,把她能知道的滿天神佛都念叨了個遍,也不怕那些仙神圣人知道了要挑禮。
幾人聽著她的話,看著她的怪樣子,心里暗暗好笑。但此時誰也沒笑出聲來。
因為周圍突然靜了下來,似乎世界上只剩下了他們幾人幾馬。只有風吹過樹梢的聲音時有時無,像被黑暗吞噬了似的。饒是葉靈蕖和朱立羽藝高人膽大,這時也有些汗毛直豎。
朱立羽雖不只一次趕過夜路,也鉆過林子,但那時要么是自己,高來高去,來去從容;要么是大隊人馬,人多勢眾,根本不懼些許野獸。今天卻是有車有馬,還有人要保護,讓他也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嗆”地一聲已經拔劍在手。
一手火把一手劍,緊緊勒住坐下馬,貼在車旁邊,以防不測。
葉靈蕖從現代過來,山林里早沒了什么猛獸,即便如此也是沒在夜里進過山的。
初時憑著一股血氣,尚還不覺得什么,剛才聽著遠遠近近的虎嘯狼嗥,還能壯著膽子,但這突然的寂靜,反倒讓她毛骨悚然,忙把那支勁弩拿了出來,上好了弦,抓在左手;右手同樣握著一根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