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酒樓,眼前的小樓很安靜;相比客棧,眼前的小樓很小巧;相比珠寶行,眼前的小樓又缺了貴氣……總之這是一間很普通的小樓。
灰色的瓦頂,大紅的漆柱,鑲著窗戶紙的木門,還有其中飄出的淡淡藥香——這就是保安堂。
林默在門口仔細觀察一番,就邁步踏入。
經過一天的趕路,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按理說看病的人應該很少,畢竟除了突發疾病,誰也不會在這時候找來。但保安堂不同,一進到大堂,林默就看見一列二十多人的長隊排在正中央,兩排的座椅上也有六七個老人,這加在一起足有三十多人!
“呃,這是什么情況?這可是醫館,又不是商店,難道還有節日促銷?”
心中驚訝的林默環顧四周,隨便拍了個年輕男子的肩膀,詢問起來:“這位兄弟,怎么這時候還有這么多人?”
這男子咧開嘴,笑問:“你是外地來的吧?”
林默點頭。
“怪不得不知道,這保安堂和普通醫館可不一樣!”男子頗為友好,直接就講述起來:“許大夫的保安堂雖然開業才不足一個月,但人家醫術高超!好多陳年疾病,別的醫館都說沒辦法的,許大夫都治好了!”
“而且保安堂的藥也便宜!許多藥草的價格都是整個蘇州最低的!你可別以為這藥有問題,人家的藥草不必別人的差!甚至比別人的還好!”
“咱們這些平頭小百姓,掙點錢不容易,許大夫宅心仁厚,體咱們考慮,咱們不到這還去哪?嘿嘿,兄弟,你這是來的晚,你中午時候來看看,整個大堂都擠滿了人!”
男子說到最后,再次伸出大拇指,沖隊伍最前頭的問診臺指了指:“總之,你來這看病,那是來對了!”
林默若有所思,點頭道謝。
毫無疑問,許仙雖然剛剛在蘇州落腳,但已經獲得了不小的成績。甚至不客氣的說,在醫館這種更多靠時間口碑來宣傳的事業上,他一炮而紅!
這種評價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不斷的得到了肯定,無論是男女,還是老少,林默總能在他們掂著藥包離開時不斷的重復一句話:許大夫果然名不虛傳!
林默坐在旁邊,并不加入隊列,只是靜靜的看著隊列越來越短,準備等到最后一人也離開后,再上前見許仙,好好了解了解這位千年等一回的主人公。
但天不遂人愿,片刻之后,意外發生了。
一位正在隊伍中左顧右盼的壯漢突然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大叫起來!而整個隊伍都被嚇了一跳,人們紛紛轉頭,看著這個漢子在地上打滾!
“怎么了!”聲音傳來,坐在問診臺后號脈的許仙也驚訝的排開眾人,來到壯漢身前:“這位兄臺,你這是怎么了?”
這是林默第一次近看許仙。他五官端正,眉清目秀,面色白皙,身材頎長,且有一股文雅氣質,乍一看,誰都會以為他是個書生,而不是杏林中人!
“許仙!這都是你的事!”壯漢見到許仙,頓時停止打滾,躺在地上伸手指來,大喝道:“我本來只是有些受涼,來你這抓了藥,回去以后吃了,不僅病沒好,現在還不停的肚子疼!”
圍觀的人們一聽,頓時轟然。許仙也十分驚訝:“這怎么會?兄臺您的藥單呢,我看看我當時給您的藥方!”
“早扔了!”
“藥方扔了?”許仙愣住:“我給每個看病的人都交代過,藥方不能丟失的,將來再有情況必須查看藥方!”
壯漢眼珠一轉:“你那藥方把我害成這樣,為什么不扔?你別扯到別的上面,你說,我這情況,你怎么負責!”
許仙趕忙道:“丟了就丟了,你先伸手,讓我號脈看看情況!”
壯漢一聽,頓時收回手臂又在地上打起滾來,同時還大聲干嚎:“害人了啊!保安堂害人不負責啊!許仙根本不想賠償啊——!”
林默見此場景,頓時面色古怪:這不就是醫鬧嗎!
先前他坐在旁邊,眼見這壯漢不僅沒有半點生病的意思,還獐頭鼠目左顧右盼,就覺得這人不是什么好家伙。這時候來這么一出,毫無疑問就是來找事的!
看出了這壯漢的所作所為,又稍稍一想,林默就若有所悟:“這個時候,許仙也沒什么仇家。唯一的可能,就是惹了同行的眾怒了!”
許仙醫術高超是沒錯,宅心仁厚也不錯,但那些三皇祖師會的同行可看不見,他們看見的就只是一個剛剛到來的新大夫將他們的生意搶了!還將聲譽壓下去了!
像后來,許仙被知府推薦當上三皇祖師會會首的時候,還被集體刁難,眼下還沒有知府給撐腰呢,一個小小的教訓,豈不是正常的很?
想透了其中關節,林默就微微凝神,看許仙會怎么應對。
但許仙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他焦急的看著地上不斷打滾干嚎的壯漢,手足無措。
“兄臺,你先起來好么?”
“兄臺,我來給你號脈,看看怎樣治病!”
毫無疑問的,縱然他不斷勸慰,壯漢都理也不理,只是一個勁的喊著保安堂害人之類的話。
眼看周圍同樣看病的人們都神色變化,甚至有些都開始向外邁動腳步,想要離開保安堂,林默不由皺眉:這樣下去不大妙啊,要不然我就再以神仙身份出手,拆穿這壯漢?
正在林默遲疑時候,一聲大喝響起。
“這位兄臺,快起來!再這樣滾下去,你會死的!”
啊?!什么?林默和所有人都轉頭看向許仙。甚至就連翻滾干嚎的壯漢,也停止動作,仰躺在地,愣愣的看著許仙。
許仙仍然一副焦急模樣,語速極快的問道:“兄臺,你是否每逢雨天,便腰間疼痛,背部僵硬,甚至連大腿都不自覺的抽搐?”
壯漢臉色一變。
“哪怕是平常時候,只要勞作一段時間,就會覺得骨骼有些酸麻,再過回兒就變成針扎似的刺痛?”
壯漢面色發白,愣愣的點頭。
“這就對了,你這病已經有了很長時間了!”許仙深深嘆氣:“再發展下去,你的骨骼就會越來越脆,越來越弱!不僅使不上力氣,更嚴重的是,到了最后,骨骼會全部僵化,你就只能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了!”
“那不成了廢人嗎!”壯漢豁然彈起,驚慌無比:“這怎么行?!我這該怎么辦啊!”
“當然是吃藥醫治!”許仙說罷,又有些無奈:“可眼下,兄臺你連號脈都不愿意,這該怎么醫治?”
壯漢二話不說就伸出手臂。
“兄臺,咱們還是去前面吧。你這病有些麻煩,還是認真診治一番為好!”說罷,許仙就扭頭走向問診臺。
壯漢愣住,面色變化幾次,卻一動不動。
林默見狀,知道這是該出手的時候了,就從做上起身,隨手將身側的茶杯蓋拿在手中,走到壯漢身前,微微彎腰,道:“差不多就行了。”
壯漢疑惑看來,林默笑了笑,當著他面伸出手掌,用力一捏,將茶杯蓋子碾成一團瓷粉。
壯漢頓時渾身一抖,驚駭萬分。
而這時候,許仙已經重新坐回問診臺后面,沖著這邊喊道:“兄臺快來,你的病可不能耽擱了!”
壯漢聽罷,神色幾變,終于一咬牙從地上站起,隨意的拍打下衣服,就走了上去。看那麻利的動作,哪里有半點方才肚子疼痛難忍的意思?旁觀的人們見了,頓時恍然大悟,神色各異的走回隊伍之中,繼續等待診治。
問題解決,已經坐回位子上的林默也心中贊道:好厲害!
意識到了問題,看穿了問題,還完美的解決了問題,這許仙,可不是平常人啊!
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后面的人似乎都變了好說話許多,往往許仙說什么就是什么,說開什么藥就開什么藥,一點都不多問。于是片刻功夫,幾個人就都一一拿著包好的藥包離開了,只剩下林默坐在旁邊。
一直打雜的學徒馬上過來詢問:“您是看病還是抓藥?”
現在的醫館是將來的醫院和藥店的結合體,可以找大夫看病問診拿藥,也可以拿著別處大夫開出的藥方來抓藥。
“都不是。”林默擺了擺手,徑自走到問診臺前,坐了下去。
許仙一見是林默,馬上就抱拳施禮::“方才多謝兄臺相助!”
林默笑了笑,問道:“剛才那個壯漢,是真的有病嗎?”
許仙一愣,道:“有。”
“很嚴重?”
“嚴重,也不嚴重。”許仙放下了手中的毛筆,道:“那位兄臺是長年干體力活的,而且很不注意勞逸結合,一身氣力消耗太過,已經對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再這樣下去,不出三年,就會出大問題!癱臥在床也不是不可能!”
“那些病癥是怎么回事?”
“干體力活的人都有。只不過他損耗的厲害,病癥就嚴重些!”
林默頓時哈哈大笑:這不就是嚴重的亞健康嗎!
許仙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讓兄臺見笑了。”
林默擺擺手,又有些好奇的問道:“你為什么不直接把他趕出去?”
“都不容易。”許仙嘆口氣:“都是過苦日子的,沒必要非得過不去!”
林默頓時肅然。他有些明白白素貞為什么能在這個人身上動凡心了。
這時候,許仙已經詢問起來:“敢問兄臺名號?又為何到保安堂來?”
凡是大夫,都會望聞問切。以許仙的醫術,一眼就看出林默氣血旺盛,身體康健,根本不可能有病,更不要說來看病了。
林默笑道:“許大夫盛名無雙,我多有耳聞,路過此處,就來認識一下。”
許仙苦笑:“兄臺客氣了,我一介大夫,哪來的盛名?能否直言相告,您究竟是哪位?”
我說的可是實話!你在我們那名氣可大得很!眼見這情況,林默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卻不知道該怎么說。沉思片刻,只能心里向白素貞說聲對不起,先用他的名號扯下旗子:“我和許夫人算得上知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