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歡歡看著一臉熱烈的母親與祖父,心想:這是想錢想瘋了,不管什么生意,只要賺錢就可以干了。
也難怪,窮瘋了的人,不都如此嗎?
只要可以發財,鋌而走險也在所不惜。
趙歡歡倒也喜歡這種干脆。
她問道:“咱們家山上一共有多少地?”
焦三鳳說道:“除了后門山,咱們用來種稻子的幾塊山田,翻過一個山頭,有一片山林。不過那些山林沒啥用處,一直荒廢著,就算是那些山田也和水田沒得比,水田種糧食產量多高啊。”
焦三鳳說到這里,一臉痛惜。
“咱們家原來有許多水田的,可是被陳世團、陳世典兄弟倆強逼著用山田交換了。”
趙大海說著還給了焦三鳳一個埋怨的眼神:“這還是你媽同意的。”
焦三鳳一下來氣了:“我不同意能行嗎?我就是個女人,我打架打得過人家?吵架也吵不贏,陳世團夫妻倆就跟強盜一樣,你和郭山兩個能幫我出頭嗎?哪一次不是幫著外人來欺負我?”
趙郭山幫著謝遇老婆,趙大海幫著林老太,焦三鳳一想起來就氣得心口疼。
在趙歡歡跟前,趙大海不敢造次,悶聲,沒有與焦三鳳爭辯。
“陳家換走了咱們多少水田?”
“足足有一畝呢,”焦三鳳抽著嘴角,“雖然換給咱們同樣面積的山田,可是水田值錢,他們就是欺負咱家男人窩囊廢,所以明著當強盜。”
焦三鳳說著狠狠剜了趙大海一眼。
趙大海心里憋屈,但是被罵窩囊廢也不能發作,孫女看著呢。
水田比山田值錢,這個趙歡歡知道。
兩千年后,鎮子搞開發,水田全部被政府征用蓋了學校和派出所,那些水田主人就狠狠賺了一筆,陳家人就在其中行列。
反觀趙家的山田,除了種些不值錢的蔬菜毫無用處,因為后來貧瘠的山田連種水稻都不行了。
“既然陳家是用不光彩的手段霸占了趙家的水田,那得讓他們還回來才對。”
聽了趙歡歡的話,焦三鳳附和:“對,讓他們把水田還給我們。”
“你錯了,我可沒說讓他們還田。”
焦三鳳和趙大海都不解地看著趙歡歡。
“我是說讓他們還錢。”
水田比山田值錢,陳家要水田也可以,但得賠錢。
和女兒說了半天,焦三鳳回過神來:“歡歡,你說帶著我和你爺爺賺錢,就是指這個啊?”
“當然不是,我又不是專業干要債的。”趙歡歡嗤笑。
“那是什么?”趙大海問道。
“種田啊。”趙歡歡莞爾一笑,“除了種田,你們還會干什么?”
趙家祖上八代貧農,除了種田他們的確什么也不會。
趙郭山離開土地,外出打工,不過是為生活所迫,可那也是從農民變成農民工而已,算不上脫了農籍。
“種田能賺什么錢?”焦三鳳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她還以為女兒出息了,能帶他們干什么發家致富的生意呢。
趙大海卻是個機靈的,“種田要是種得好,是能賺錢的,你看郭守敬,就后門那么一小塊菜地,加上五樓陽臺,他現在每個月的收入能頂上你種一年的田。”
焦三鳳冷嗤:“那是我公公本事,就憑你?”
“我怎么了?我不也是你公公?”趙大海不服氣。
趙歡歡打斷他們的爭辯,說道:“你們倆要吵就滾出去吵。”
焦三鳳和趙大海立刻閉了嘴。
“你們不要管能不能賺錢,你們只管種田就行。那片山林就用來種楊梅吧,老家后門那一畝山地用來種花。”
“啊?”焦三鳳和趙大海不約而同驚呼起來。
趙歡歡懶得理會他們,繼續說道:“種田,除了有田,還得有種子,那么大片的山林需要的楊梅種不是一筆小數目,一畝山田種花也需要很多花種,買這些種子就得一大筆錢,這筆錢我不會出,你們也拿不出來,所以去跟陳世團兄弟討吧。”
一句話險些讓焦三鳳背過氣去。
這哪是帶她發財,明明是帶她去送死啊。
“陳世團陳世典兄弟倆那么兇,跟土匪一樣,陳世團那個老婆也是個壞花娘,這個錢我怎么要得回來?”焦三鳳心里苦。
“你只管去要,他們如果罵你,你當然和他們對罵,這個你還挺擅長的。”
焦三鳳委屈,她感覺她被諷刺了一下,雖然說的是實話:“那要是他們出手打人呢?”
“至于打架,你打不過就認倒霉讓他們打唄,我不會讓你白白挨打的。”
焦三鳳面上肌肉抽了抽,“所以是要他們賠醫藥費?”
“你的皮肉有水田值錢嗎?”趙歡歡說道,“記得挑個好日子去,去之前記得通知我。”
挑個好日子上門找打?
焦三鳳心頭冒起古怪的感覺。
在焦三鳳和陳家兄弟來一場驚天動地的吵架之前,趙歡歡還要去鄧理恩家里,和那位素未謀面的干媽鞏固一下關系。
鄧大嬸吃了兒子拿回來的第二個療程,不對,第二瓶,也不對,是第二顆藥丸后,徹底神清氣爽,然后就聽了一個讓她緩不過神來的消息。
兒子告訴她:他認了一個干妹妹,也算替她認了一個干女兒。
鄧大嬸心頭不是滋味,總懷疑兒子是在外頭結了什么風流賬,直到見到趙歡歡本人,她的心才放下來。
確實是認了一個妹妹啊,只是這個妹妹也忒小了些。
不過小些好,小些安全,不會與兒子傳出不好聽的緋聞來。
不過,兒子為什么要認這么一個干妹妹呢?
趙歡歡為鄧大嬸釋疑:她就是給鄧大嬸送藥的人。
鄧大嬸這就明白了,兒子是為了報答人家的送藥之情,所以認了人家做干妹妹。
而自己既然吃下了那兩顆藥,認送藥之人做干女兒就更應該了。
這樣想清楚了,鄧大嬸就熱情招待了趙歡歡。
趙歡歡也不客氣,在鄧家陪著鄧大嬸吃了稀飯配咸菜,一口一個“干媽”叫得都是咸菜味。
鄧大嬸還當著兒媳和兩個孫女的面夸趙歡歡隨和,不挑剔飯菜,還讓蘭金樺以后把趙歡歡當小姑子,讓笑笑和跳跳喊趙歡歡“姑姑”。
一家子正其樂融融著,鄧家就來了不速之客。
來人是鄧大嬸的妯娌,鄧理恩的堂伯母。
堂伯母平常最喜歡攛掇別人去搞迷信做法事,不是她有多信仰鬼神,而是她如果為哪個神棍拉去一筆生意,能夠從中賺取一些傭金。
農村人誰家不敬畏鬼神,偏偏鄧大嬸這個寡婦一股清流,不參與那些。
堂伯母連攛掇鄧大嬸去算個命什么的,都不能順遂。
從鄧大嬸身上,堂伯母撈不著任何好處,心里就懷恨上了,三天兩頭來鄧理恩家惡心鄧大嬸幾句。
蘭金樺嘴巴不厲害,每次只靠鄧大嬸一人,總是讓堂伯母占上風,這讓鄧大嬸很憋屈。
此刻,見妯娌來了,家里卻有客人在,鄧大嬸不開心。
有外人在,堂伯母卻分外嗨皮,能在外人面前讓鄧大嬸沒面子,堂伯母心里也就順氣了。
“三弟妹啊,我知道你不給笑笑跳跳姐妹倆算命是舍不得錢,如果生的是孫子,你只怕還沒滿月就要送去算命吧?”
堂伯母尖酸刻薄,蘭金樺嘆口氣,委委屈屈收拾碗筷去洗了。
關于吵架,她幫不上婆母的忙,就不在婆母跟前礙眼了。
何況還是這么敏感的話題,只怕堂伯母一走,婆婆少不得又要叨叨她幾句。
“算命了又怎樣?難道命好命歹算一算就能改變嗎?既然是命,都是注定的,算不算,我無所謂的。”鄧大嬸已經保持了最大的風度。
“三弟妹這話說差了,命好不好,只有算了才知道啊!像我們笑笑……”
堂伯母的目光不懷好意盯著鄧理恩的大女兒笑笑:“如果不是我自掏腰包給咱們笑笑算了一命,怎么會知道咱們笑笑是克夫的命呢?”
正在洗碗的蘭金樺手一頓。
已經十歲的笑笑早聽得懂大人的夾槍帶棒,這時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鄧大嬸已經黑了臉。
不諳世事的跳跳還要問一句:“伯奶奶,什么是克夫?”
“克夫啊,就是誰以后娶了你姐姐笑笑,誰就會被你姐姐克死。”
鄧大嬸一拍桌子:“二堂嫂過分了,當著孩子說這些有意思嗎?”
鄧大嬸越生氣,堂伯母就越開心。
這時,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干媽何必生這種人的氣呢?我們笑笑克夫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死的又不是笑笑,是別人家的孫子,對我們有什么損失呢?”
還可以這樣的嗎?
鄧大嬸回過神來,噗嗤一笑:“笑笑,回頭奶奶給你打一把長命鎖,只是二堂嫂的孫子以后娶媳婦的時候一定要把命算清楚了,可別娶一個克夫的回來,要是英年早逝,人家姑娘克夫后是可以改嫁的,可是咱們的孫子死了就再也沒有了。”
堂伯母第一次在鄧大嬸跟前吃癟,此刻臉上一陣青紅皂白亂燉,罵了句“好心當做驢肝肺”,灰溜溜走了。
鄧大嬸沖著堂伯母的背影“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