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哥，您慢走。”看著秦暉鎮長上了小車，衙叔發動了車子，車子慢慢開遠，終于消失在村口，龍華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將手里的煙往地上一扔，嘴里罵道：“狗日的！什么東西！”
一個小時后，村子里又開來了一輛小車，從車上走下來一個模樣偏瘦的中年男人，年紀和龍華差不多大。
他下了車，很快進了民房，在賭徒們的喧囂聲，與牌九的碰觸聲里，進了那間秦暉一個小時前也進過的放著豪華沙發的辦公室。
“金泉，你來了！”龍華招呼那個走進來的男人。
男人在龍華對面的沙發坐了，剛好是坐在起先秦暉鎮長坐過的位置上，不過一個是朋友，一個是敵人。
筱金泉也是筱家莊的人，和筱勝利的三叔筱家老三是好朋友，龍華也是他們的朋友。
筱家老三不過一個打工仔，卻能結交筱金泉、龍華這樣的朋友，憑的便是出手闊綽。
所以，筱大富那種莊稼漢是沒有朋友的，因為他一毛不拔。
不過，他一個莊稼漢，比不得筱家老三外出打工一年能賺到不少錢，所以闊也闊不起來。
龍華開賭場，干些見不得人的營生，筱金泉則光明正大些，他辦茶廠。
“茶廠最近忙得很，你把我叫下來，什么事啊？”筱金泉用茶幾上的茶具，自己給自己泡茶。
那一套動作太斯文，龍華看了別扭，點起了一根煙。
“你是從鄉里下來的？怪不得過了這么久才到。”
龍華是在秦暉一走，就往筱金泉的茶廠掛去電話，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才見到筱金泉的面，此刻的心情比先前更暴躁了。
“你火急火燎把我叫下來，到底出了什么事啊？”筱金泉喝了一口茶，皺起眉頭，“你這茶和我茶廠里的比起來差多了，回頭我給你帶幾斤茶針下來。”
鄉里盛產白茶，此時的白茶還沒有從茶類中單獨一類出來，而是被歸屬到綠茶的品類。
筱金泉的茶廠就是向茶農收購茶葉加工，再賣出去，賺其中的差價。
白茶的茶針比茶葉珍貴，價格也貴的多，當地人自己舍不得喝的，留著賣。
白茶此時在國內還不吃香，只能做出口。
筱金泉提出要給龍華送白茶針，那是看重龍華這個朋友，但是龍華此刻沒心情感恩。
“秦暉那個王八羔子把我給賣了！”龍華往垃圾桶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面還放著秦暉砸碎的煙灰缸碎片。
筱金泉皺起眉頭：“什么情況？”
于是龍華把事情經過同筱金泉講了一遍，筱金泉也怒了：“所以秦暉的意思是讓你主動向公安局投案自首，并且還不能把他抖出來？”
“是的，這個王八孫子想得倒美，老子去坐牢，他繼續當他的鎮長，世界上有這么便宜的事情嗎？”龍華憤憤不平。
筱金泉再次抿了一口茶，“那你接下來是什么打算？”
“老子沒有打算，就讓公安局自己查好了，查到老子頭上，算老子倒霉，讓老子去自首，老子是傻子嗎？”龍華罵罵咧咧，猛不丁被手里的煙頭燙了一下。
他甩開手，煙頭又被甩到筱金泉身上去，筱金泉驚跳起來。
要是燙壞了身上的新衣裳，非被老婆罵死不可。
筱金泉重新坐下后，看著龍華的目光有些哀怨。
“你有沒有想過，鄧理恩沒有死。”筱金泉幽幽提醒道。
“如果死了，老子不得償命，幸虧沒死。”龍華有些后怕，幸好那天讓手下打人的時候，沒有腦熱，將鄧理恩打死。
筱金泉卻不樂觀：“鄧理恩沒死的話，總會活過來，他活過來就會開口說話，不用公安局查，他直接就可以向公安局供出是你打的人。”
龍華一拍腦袋：他怎么沒想到呢？金泉就是比他心細。
“那怎么辦？”龍華問道，眉頭擰成川字。
“自首的話，罪名還能輕一點。”
聽了筱金泉的提議，龍華當然不甘愿：“搞了一圈，老子最后還是得聽秦暉那王八羔子的話？”
對他有用時，他就是暉哥就是鎮長，撕破臉的時候，他就是王八羔子狗日的龜孫子！
“看你要怎么聽了。”筱金泉說話的語氣始終是半死不活的，說好聽了是斯文，龍華卻不喜歡他這個樣子。
“你就直說吧，賣什么關子，反正你是我軍師。”龍華一副賴上筱金泉的樣子。
筱金泉面對龍華的牛脾氣也不生氣，他是個溫吞水的，而龍華的臭脾氣，這么多年朋友他又不是又不知道。和龍華計較，還不如和一頭牛計較，和一只狗計較。
“自首是可以自首的，也可以不供出他秦暉在這賭場有股份的事，但是總要有好處吧。”
龍華一拍茶幾，“對，秦暉他得給老子好處！”
“你想要什么好處呢？”
龍華被筱金泉問住，平常可都是他給秦暉送好處的。
錢，他秦暉缺錢，他龍華又不缺！
把賭場的股份分給秦暉，不過是想借他的勢，讓賭場的經營找到保護傘，但是，他媽的，現在看來，秦暉這把保護傘全是窟窿，遇到下雨天根本遮不了風也擋不住雨。
“我好像什么好處都不需要啊！”龍華摸摸腦袋，說道。
“那就把他抖出來啊，讓他的鎮長做不成。”筱金泉依然一副斯文有禮的模樣，但他那半死不活的樣子此刻在龍華眼中特別地蔫兒壞。
“金泉啊，還是你小子夠狠！”龍華贊了筱金泉一句。
筱金泉被夸獎得挺受用，“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去自首，我這兒有順風車，送你去縣里？”
“送朋友去坐牢，你可真是好兄弟。”龍華有些感慨。
筱金泉笑道：“若我是這樣沒用的人，那我筱金泉這輩子豈不是白混了？”
龍華來了精神：“你可以讓我全身而退？”
“事在人為吧。”
筱金泉喝了一壺茶，龍華再抽掉一包煙，二人起身，走出辦公室，將喧鬧的賭場特有的聲音甩在了身后。
車子徑自向縣城出發，目的地是：縣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