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器首飾店坐落在東大街。
鋪子很是氣派,三層高,雕梁畫棟的。
三級臺階上去,是寬闊的大門。一個伙計,老早就站在門上等。車一到,他下臺階問“請問是哪家府上的?”
趕車的說“我們是林家的!”
那伙計笑道“嚴夫人在等了。”擺好車凳,北飛先下了馬,轉身來扶林之秀。林之秀戴了幃帽,輕巧的下車。后面東云和宋嬤嬤拿著幾個錦盒。
店里又迎接出來一個管事,長得英俊,穿得體面,舉止有禮,連笑容都是標準化的“姑娘請進!”
林之秀帶著幾個人進了店。
那管事笑道“姑娘請上三樓,嚴夫人,在包廂里等。”
林之秀隔著紗打量了一下這個店,還真是氣派,有機會,一定要來逛逛。
她上三樓進了門,林江晚在里面坐著,旁邊是嚴馨。
林之秀行禮叫道“姑母。”
“嗯,你來了。“林江晚表情淡淡的。
“勞姑母久候了。”
林氏旁邊坐著嚴馨,正淡淡的打量著她。
林之秀圍帽摘下來,露出一張jing致而絕美的臉。
嚴馨壓抑著心中的醋意,兩個人見了禮。
林之秀對嚴馨,和嚴馨對林之秀一樣,客氣而有禮。
林江晚見了,心中明白,這個丫頭,跟自己和嚴馨,確實不親近哪!心里更冷了。
林之秀坐下,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個盒子。旁邊的條案上,也放著幾個盒子,是店里剛給林氏看的首飾。
店里的女管事,穿著干凈利落的窄袖窄身裙,笑意然然的站在邊上。
林江晚也不愿意耽誤功夫,直接跟帶林之秀上來的伙計說“請秦師傅過來一趟。”
伙計走后,女管事輕快的把桌上的盒子收拾了。
示意北往和宋嬤嬤,可以把盒子放桌上了。
屋里靜悄悄的,也沒人說話。過了一會門開了,一個藍布衫老頭走起來。
“嚴夫人!”他恭敬的行禮。
林江晚說“秦師傅,我帶來幾件首飾,與尋常的首飾不同,想讓你品評一下。”
那師傅答應,東云把盒子拿到條案尋上,宋嬤嬤一件件打開。
秦師傅站過去,拿起一件,眼睛就是一亮。
他人很沉穩,這么多年從事這個行當,眼光也足夠。
仔仔細細的看了幾件首飾,然后說“嚴夫人,這首飾,也是有流派的。咱們京城,沿襲的是陳派。南方杭州一帶,是劉派。三十多年前,劉派有個技藝出色的師傅,姓白,因與劉派的思路發生分歧,自己出來建立一個派系,行業俗稱“小白派”。這位白師傅講究個標新立異,工藝高超。用料呢,倒是沒有另兩派那么講究。今天夫人手里這幾件,應該就是“小白派”白師傅或者是他的高徒所做。您看,這幾件首飾的材質,并不特殊,但造型出奇,做工更是復雜至極啊。”
秦師傅又拿起金色麥穗釵,口中嘖嘖有聲,眼中有贊色,點點頭,可最后,卻又搖搖頭。
林江晚說“哦,是這樣啊!那么另兩派,是怎么評價這個小白派呢?”
秦師傅說“不瞞夫人說,稱贊和詆毀各半。”
“哦?”林氏挑起眉毛。
“喜歡的說,他總有無窮的奇思妙想,并且能夠能過手法達成所愿。不喜歡的說,他故弄玄虛,嘩眾取寵。費盡心思,耍弄手段卻不知所謂。”
林氏不說話,但在仔細想。
“就如在下手上的這件麥穗釵,先不說他想法為何……但看這幾只麥穗,看似簡單,但其工藝極為復雜,這金里,添加了些東西,使金子偏硬,又呈現出這種純正的顏色。工藝里,有鑄,鏨,敲,粘,鉗,嵌,拋光等多種技藝。這十二只釵,還支支形態不同,按工藝來說,能做到這樣,非是大師不能完成啊!而且,恐怕還要耗費許多的時間。但是……您看,做成了,卻是這樣一副跟草標一樣的東西。”他微微苦笑。
林江晚默默點頭。
秦師傅又看了一會,說道“不過,夫人,每個流派,都有所長,也都有所短。相互之間,對難免刻薄鄙視。呵呵!所以,在下的看法,未必就是對啊!還需夫人,自行斟酌。”
“秦師傅,您能做嗎?”旁邊女管事問。
秦師傅點點頭,又搖搖頭“其實這么看下來,這些工藝,老朽都學過,也做過。但畢竟流派不同,想法也不同。老朽腦子里,并沒有這種成品的概念,照貓畫虎做下來,也有可能是形似而神不似。”
林氏聽了,又默默點點頭。
“對這件首飾來說,可以看出來,首飾的主人,有很高的品鑒力。喜歡的東西,已經跳出了佩戴的思路,追求的是新奇的造型和工藝。這件首飾,無論是戴或者留存觀賞,都是件極有意思的物件兒。”
林江晚聽了,心中的酸意又泛上來。
“而且,承受力也不低,別看這么件東西,耗時長,便宜不了啊!”秦師傅也有些苦笑,費這么大勁,花費這么高,還要做長的時間,出來的東西,卻只是件玩意兒,這是有錢有閑人的惡興趣啊!“而且,它的格局也有限,如果是較為正式的場合,或者就不夠承重了……”
要按林江晚自己來說,跟秦師傅的看法是一致的。
但是她此次的初衷,就是想要顛覆自己以往的認識……
可是……那是宮里啊,太后娘娘,皇后,笑里藏刀的嬪妃……女兒要是這樣出挑,會不會顯得輕浮?會不會被人插刀?最后要是沒個好結果,會被人笑死的。
此刻,她猶豫了。
“夫人,這幾套,您要是想做,除了立意上不能要求一模一樣。在造型和細節上,在下保證是絕無問題的。材料,店里也齊全,只做一套,不到三個月,必能做好。只是……這費用可不低啊!到時,能否得償所愿,還需夫人細細權衡。”
林江晚還在猶豫。
秦師傅又說“夫人的想法,在下能明白一二,其實,店里還有些東西,或者就是夫人所要求的樣子,您瞧瞧?”
林江晚點點頭“多看看吧!也不一定非要這幾件。”她被秦師傅對安氏品味的肯定弄得有點煩。
店里伙計,又抱了幾個盒子進來。
林江晚仔細去看,一眼就看中一件。這一套,也很新穎,還沒剛才那么多糾結的了。
而嚴馨卻看中另一件“母親,女兒看這件好。比剛才表妹的幾件,要強多了。”
林江晚仔細看半天,感覺也不錯,在兩套之間有些選擇困難。不知道怎么的,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沒了自信……
“這兩套,都送到我府上吧。”林江晚不愿意再選。
店家一聽,當然高興,連忙笑著“謝謝嚴夫人賞飯……”
林之秀問“姑母,那這幾套不做了?”
林氏仿佛才想起她來似的,說“哦,你母親的寶貝,獨此一件,仿出來也沒什么意思。我還有事,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跟著家里的馬車回去吧。”
說完,她就起身走了。嚴馨也沒理她,跟在林氏身后走了。
林之秀下了樓,主仆幾個,抱著首飾,看著嚴家的馬車遠去……
林之秀心里感覺悲哀,林江晚,自私又自我,可恨又可悲。無論將來會是什么結果,我都會記得此刻,并問心無愧。
啊!幸好是自己回去,終于可以去看看福叔了!
宋嬤嬤直接給林家駕車的二兩銀子,跟他說“難得出來一次,三小姐要去逛逛店鋪。你回去別多說少道的。”
二兩銀子,對于那趕車的,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巨額外財呀!當時就笑得點頭哈腰的“小姐想去哪兒就吩咐!只要不出城就行。”
宋嬤嬤笑道“出什么城呀,這么多鋪子還看不夠?”
于是她們一行就去了安老板開的客棧。
沒事先通知,她就到了。
這個客棧,開在戶部附近,裝修的豪華,上京跑事的官員,住在這里的居多,店里的生意很好。
一下車,就看到人來人往的,穿得整齊,帶著奴仆。
小伙計一看她們一行,連忙上來問“幾位是住店?”
宋嬤嬤說“我們是安老板的故交,來店里拜訪一下。”
那伙計趕忙說“那您稍等,小的給您去請!”
剛進去沒多久,一個中年男人就沖了出來。
幾個人看到他,笑出聲兒來。
安建福一看,果然是自家小姐,趕忙來說“姑娘,您怎么來了?怎么也沒說一聲兒啊,就她們幾個跟著?”
林之秀笑道“福叔,您緊張什么呀,她們幾個跟著還不夠?”
“不是,不是……哎喲,快請進快請進。”
一邊往里讓她,一面叨叨著“這京城啊,人多車多,亂得很。您出來可要帶整齊人。”
他們直接走到里面一間會客室,布置的相當體面。
林之秀左右看看“福叔這里很不錯!”
“平日里,福叔就在這兒做事。舅老爺有事,也會來這兒尋。”
“聽舅舅說了!這兩年,咱們都不錯。”林之秀看到福叔也很高興。
“是啊是啊!連王府前院兒的采買,都給您舅舅了,舅老爺交給了福叔。這一塊,每年不少銀子喲。聽說后院王妃探尋過兩回,舅老爺不太想沾邊兒。”
“嗯。舅舅是跟著王爺的,一切都聽王爺的意思。咱們別貪多。”
林之秀一看,福叔一身藍色綢衣,深藍面白幫鞋,掛著荷包玉佩,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戴著員外巾,人顯得富貴沉穩。
林之秀以前還真不知道,林管家這么愛打扮呢。
“嗯,福叔,您看著很體面啊!”
安老板不好意思的笑著“出來應酬,不這樣打扮,被人小瞧哩。”
“這就對了,咱們賺那么多銀子,不就是要好好享受嗎?福嬸和兩位哥哥都好嗎?”
“好著呢!安朝陽,又添了個小閨女兒!”
林之秀笑道“閨女好啊,回頭在賬上支一百兩銀子給她,我再去尋件金鎖送過來。”
安老板笑得眼睛都瞇上了“謝謝姑娘了,那么個小女娃子,哪用得著?!”
林之秀不高興的說“女孩子也要好好養著,可不能重男輕女!”
安老板趕緊點頭“不會不會!”
林之秀說“她將來前程好著呢。”
安老板說“借姑娘吉言。待她懂事了,送您身邊,伺候您去。”
林之秀說“好!本姑娘帶她開開眼界。”
客氣話說完,安老板指著屋里的箱子“知道您回來,東西都準備好了的。這里是咱們產業的名錄,契約,這是賬。那些金銀銀票,都在我家里地庫里放著。您讓我調查的,那幾個人的產業,上次已經托宋嬤嬤給您帶回去了。但知道的,也只是個大概。尤其是黃氏,她同她哥哥走的挺近。她哥哥最近又升了,還挺能干的。曾經給她的生意添了點麻煩,后來看起來,還是她哥哥幫著解決的。”
林之秀笑道“福叔,您不用著急!慢慢來,首先一個,要保證咱們自己的安全。您這些年做的,我已經很滿意了。”
“那是姑娘您給的消息好啊。都搶在人頭里。咱們也不貪,現在手里的產業,都穩當的很。”
林之秀說“對啊,銀子是賺不完的,保險第一。”
兩個人湊在一起商量著事情,只聽得安建福說“兩處人,已經到齊了。王太太,這些日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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