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是沒有賣早餐的小店的，走出大門，人潮洶涌。

正對面有一排的小吃店，白芷牽著弟弟的手，等待著紅綠燈，亮起綠燈的瞬間，拉著弟弟快步走了過去。

怕奶奶等急了，她只點了兩份小籠包拿在手里，然后點了一份肉夾饃，一旁的弟弟安靜的喝完一碗豆腐腦后就說吃飽了要回去。

這么點怎么夠，她邊走邊往弟弟嘴里塞了個小籠包，又拿來兩個要塞他手里，“你還小，要多吃點。”

“唔”

弟弟頓了頓，聽話的接了過來。

兩人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一份小籠包就解決了。

這所醫院還挺大，前面是門診部，后面是住院部，穿過大廳可以坐電梯直達住院部二樓。

到了奶奶的那層樓時，白芷突然感覺氣氛不太對，不但有護士匆忙跑過，還有很多看熱鬧的人在他們身邊擦肩而過，言語中似乎透露著一個信息。

“有個老人跳樓自殺了！”

她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快步跑向5103病房，連什么時候松開弟弟的手都不知道。

喘著粗氣跑到了病房門口，熟悉的老人還在，她的背影如此孤寂，目光深沉的看著窗外，此時她才發現，奶奶的腿已經好了。

“阿奶？”

白芷猶豫的喊了一聲，她緩步走過來，把買好的早餐遞了過來。

奶奶接過小籠包，左右看了看，“怎么才回來，小鵬呢？”

白芷猛然一驚，回頭一看，弟弟已經不見蹤影。

“我去找他。”

本來放下的石頭再次提起，真是該死，怎么可以忘記另一個需要照顧的人。

飛快的跑出病房，她四處查看著，詢問路過的病人和護士。

“有沒有見過一個這么高，穿著黑色羽絨服的小男孩，大概六七歲，有些呆呆地.....”

“沒有，沒見過。”

白芷找了一層樓，還是沒看到人，她記得弟弟是跟她一起坐電梯上來的，這會又能去哪呢？

有些虛脫的癱倒在電梯旁，一抬頭就看到了醫院墻角的黑色監控儀。

有了，可以看監控錄像。

她再次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大步的往護士站走去。

“護士姐姐，能看下監控嗎？我弟弟不見了。”

對面的護士是個三十左右的胖女人，看著很好說話的樣子，她笑著問：“你弟弟大概什么樣啊？”

“那個，我弟弟是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小男孩，大概六七歲，有些呆呆地....”

“哦，那個啊，你快去樓下找吧，剛剛有一群人下去看熱鬧去了，我看到一個男孩也被帶著進電梯了，估計......”

因為那個男孩表情木木的，長得也挺可愛，所以她印象還挺深刻，當時以為旁邊的大人就是他的家長，所以也沒在意。

“謝謝謝謝”

白芷說完就往電梯那里跑。

“有事給我們護士站打電話”

護士小姐姐指了指頭上的熱線電話，她還得坐班，暫時離不開。

“好！”

白芷隨意的答應了一聲，這會電梯門正好開了，就走進了電梯，結果和一個黑色身影撞了個正著。

“啪嗒”

有人被她撞倒了。

“對不....起？弟弟？”

扶起地上的男孩子，白芷連忙把人牽著一起走出了電梯。

“你沒事吧？”

白芷蹲下身，拍了拍弟弟衣服上沾到的灰塵，眼尖的她還看到了他褲腿上的一絲血跡。

弟弟沒說話，突然甩開她的手，轉頭往奶奶病房的方向跑去。

“你跑慢點，別摔了.....”

白芷快步跟了上去，路過護士站的時候揮手道：“找到我弟弟了，謝謝護士小姐姐。”

“沒事，找到就好，快跟上去吧，別又跟丟了。”

護士小姐姐叮囑完就繼續忙去了。

等白芷來到奶奶病房門口時，就發現奶奶把弟弟抱在懷里哭的很是傷心，弟弟眼睛紅紅的，緊抿著唇不說話。

她站在病房門口，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感覺自己就像個局外人。

然后她聽到奶奶拍著弟弟的背，輕輕念叨著：“奶奶不死了，不死了，要看著小鵬好好長大啊......”

白芷眼睛瞬間紅了，是本來想自殺因為弟弟放棄了嗎？

她四處打量了一下，猜測那個自殺的老人應該就是這間病房的。

有一個早上出院了，另一個不見了，她早就應該想到的，剛剛在奶奶面前絕望自殺的老人，肯定也感染了奶奶。

她不知道弟弟跟奶奶說了什么，只不過從這天起，奶奶的精神越來越好了，一周后他們就順利出院了。

幸好奶奶有私房錢，還有養老保險之類，住院費還是能承擔的起的，就是之后租房子，弟弟和她的學費什么的，奶奶根本承受不起。

白芷賣掉了游戲賬號和這一年多來打下的裝備，給他們租了一年的房子，距離她學校不過十幾分鐘的腳程，兩室一廳，路段很好，也幾乎花掉了她的所有積蓄。

以后，估計是和游戲無緣了。

剩下一點錢，她去批發市場買了很多小玩意回來，還給奶奶配了副老花眼鏡，給她找到那些教學視頻，把越來越沉默寡言的弟弟也拉上讓他們一起看。

“以后這就是我們家的經濟來源了，奶奶你可必須得長命百歲，不然沒了你每個月的養老金，我們就連水電費都交不起。”

這話雖然有些危言聳聽，但是在這附近買過菜回家的奶奶知道，她每個月那點錢，只夠三個人的伙食費的。

白芷從醫院出來后，一切都是她在打理，奶奶什么都沒過問，只一心帶著弟弟。

“這都是什么？”

奶奶并不認識這些零碎的首飾散件。

“可以做簪花，做手鏈，隨你們倒騰，每天多看這些教學視頻，成品有一百件以上就拿給我，我會負責拿出去賣的。”

現在家里雖然一貧如洗，但是有她這個賺錢方法在，那一老一少也能幫上忙。

至少一個不會自殺。

一個不用太自閉。

安頓好奶孫兩，白芷就回包租婆那里收拾東西了，不過這已經是兩周以后了。

“你還知道回來？”

田晨站在樓梯上，咬牙切齒的蹬蹬瞪跑了下來，“死鬼，跑哪去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你家也被賣了，咋回事啊？”

其實這真的不怪白芷，她離開的時候就給他們說了，后來在醫院不小心把手機摔壞了，一直開不了機，身邊還有一老一少需要照顧，哪有時間聯系他們呢。

“抱歉，奶奶住院了，房子被父母賣了，然后他們也跑路了，我手機也摔壞了，不是故意不聯系你們的。”

白芷神情委屈巴巴，語氣卻很平淡，仿佛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看到走出房門的程冬梅還笑著打聲招呼，“早啊冬梅，期末考試怎么樣啊？”

“還行，不是墊底了。”

程冬梅眼睛有些紅，心里有些難受，轉過頭繼續道，“以后不住這了嗎？”

“你敢，老娘這么低的房租給你住，你居然還想跑.....”

田晨就跟個霸道總裁似的，一把抱了過來，結果突然撒嬌抱怨道，“我又要吃外賣和黑暗料理了嗎？那也太難過了吧。”

“噗住是不可能住這的，但是有機會過來給你們做個午餐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那兩個老弱病殘住一起她怎么放心的下，肯定要陪著照顧的。

“老白，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來么么噠”

“一邊去，做飯要收費的。”

“沒問題啦，不會白嫖你的。”

田晨被推開也不生氣，反而小心翼翼的繼續問，“你還去一中上學嗎？”

“看情況啦，對了，都放假一周了，你們怎么沒回去？”

白芷說的輕松，她們也知道她的自尊心很強，所以都沒繼續提生活上的問題。

“還不是等你回來。那個......你家的事我爸都跟我說了，他們真不是人！”

程冬猶豫了一會，還是忍不住憤憤的罵了兩句。

“沒事啦，現在我們家生活挺好的，以后還會更好的，我收拾下東西就走，我們過完年再聚吧。”

白芷沖她們比了個心，惹來兩人不滿的翻白眼。

“快點把手機修好，否則我就......讓我表弟去你家騷擾你了。”

田晨搬出大救星，瞬間就讓白芷變了臉色。

“怕了你了，明天等我消息。”

收拾好行李，白芷和兩人揮手告別，忽略二人紅紅的眼眶，她笑著留下一句，“房間給我留著，我還會回來的。”

第二天兩人就收到了和之前離開類似的短信：“安好，勿念。”

什么鬼，不是說好修手機嗎？就發個短信是怎么回事。

田晨暴躁的回復了句：“說人話，否則......”

白芷：“修不好了（費用巨大承受不起）買了個老年機（一百多塊超便宜）只能發短信了（QAQ）望諒解。”

田晨：“后天，有聚會，來不？吳言請客。”

白芷：“來不了，學費還沒著落呢（無奈攤手）”

田晨：“我借你，來玩，沒有大廚的聚會不快樂。”

白芷：“可以去米其林餐廳之類的.....抱歉，大廚在賺錢養家，湊夠學費再約。”

田晨：

生氣，但是又無可奈何，此時的別墅里只剩她一人了，程冬梅已經回家了，說是聚會，其實是想有個人陪她一起充當個電燈泡緩解氣氛的。

父母那種調教式愛情看的她眼疼，根本不想回去，還有各種舞會她也不想參加，找各種理由一拖再拖。

白芷離開的時候就留下了一句：“家里有事，失聯半月，勿念。”

然后吳言就開始經常騷擾她，問東問西，打聽白芷的消息，搞煩了，她回了一句：“是不是喜歡老白啊？”

結果........

那丫的就對她告白了，做兄弟不好嗎，為什么要戳破那層窗戶紙呢？

田晨果斷的拒絕了告白，只給了某人一句：“要么做好兄弟，要么拉黑。”

她不想談戀愛，有些抗拒，或者更確切的，是害怕。

“.....那……好兄弟，說好的大家一起出來聚會，還來嗎？”

吳言哭喪著臉敲下這段話，轉頭看向一直臭著臉的某人，“明明校園番里不是這樣的。”

尹天驊：“………”

“來。”

最終田晨還是同意了，實際上只有她一個人前往的“聚會”。

這次地點定在某餐廳，位置還是田晨選的，這個是她們家的產業，她提前定好了包廂，就等某人的到來。

“大小姐，就餐的一共有幾個人啊？”

“兩個或者三個吧，去準備幾個招牌菜，他.....他們一會就到。”

雖然白芷沒來，但是另一個人并不知道啊，田晨露出一絲惡趣味，也不知道就看到她一個人在這里，他們會是什么表情。

大概會很失望吧。

“這么干脆的就同意了聚會，還定在了餐廳包廂里，你說她會不會是后悔拒絕我了？”

“肯定是的，我們明明聊得很投機，上次燒烤聚會還那么有默契......”

“閉嘴，到了。”

尹天驊將吳言推到了包廂門口，眼神示意他去敲門。

吳言瞬間有些畏手畏腳，搖搖頭后退一步，有點不敢進去了是怎么回事。

“兩位客人請讓讓。”

身后傳來服務生小姐姐的聲音，兩人連忙躲開讓路，眼睜睜的看著服務生推著餐車走了進去。

兩人很是默契的往里面看了一眼，田晨正面對他們坐著，抬頭對視間，她不禁朝他們笑了笑，眼里不乏有揶揄之色。

吳言尷尬的撓撓頭，率先走了進去。

尹天驊漫不經心的四處張望，沒看到想見的人時，忍不住開口問道，“她呢？”

吳言：“對啊，老白同學呢？”

田晨擺手讓女服務生出去，“家里有事，來不了。”

無人問津的程冬梅此時在家無聊的看店。

“她家到底咋了？游戲賬號換了人，電話也是關機，信息也沒回過。”

吳言順其自然的坐在田晨旁邊。

田晨：“她爸媽跑了，奶奶病了，手機摔壞了，弟弟還小需要人照顧。”

吳言：“太慘了吧，完全沒看出來是這種家庭啊，她爸媽干嘛跑啊？躲債嗎？”

尹天驊猛地站起身，“還有事，先走了。”

“等等，我......”吳言看著好兄弟說走就走，拉開房門就消失了蹤跡，一臉焦急的看向一旁的少女，“那個....我，我們.....真的不可能嗎？青春不早戀談何青春啊，最近的校園戀愛番你看了嗎？其實我.....”

少年語無倫次的聲音被打斷了。

“不可能的，我就是當面來跟你說清楚的，我現在對戀愛一事很排斥，抱歉。”

田晨低著頭，她發現當面說這些話讓她心里很難受。

“沒....沒事，那我走了。”

吳言慌亂的起身，在打開門的一瞬間還是小聲說了一句，“其實....我打算轉學過來的。”